红色的梦

作者: 话小云 | 来源:发表于2019-08-20 16:34 被阅读16次

1942年,黄泰16岁,黄安12岁,黄平6岁。

水地庄位于华北西北部的崇山峻岭之间。当1937年的炮火响起的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这片燕赵大地。

千秋自古多磨难,燕赵儿女多豪杰。

              (一)

黄平的家在村子最后面的崖坡那块,翻过了墙头就是村外。

这天夜里黄平睡的正香,突然一块瓦片被人从墙外丢了进来。引得院子里的狗汪汪大叫,狗吠声吵醒了他。

他迷迷糊糊地从炕上爬起,看见大哥黄安正从柜子里把晚饭时做好的五十个窝窝头装进篓子里,背到肩上,向屋外走去。

黄安:“我去给八路军送饭,你插好门,接着睡。”

村子的后面有一棵枝干丛生,树冠庞大的老槐树。现在正是盛暑六月,树叶密的能遮挡住所有的光线。天亮时你站在树下会发现,地下一个光斑都没有。

黄安把篓子放在树下,在树干上刻了一刀,转身就往回走。

这是他们的信号——刻一刀代表安全,扶一下树干代表有尾巴跟随。

黄安刚刚爬上了山坡,突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他急忙一头钻进了身旁的灌木丛。

“别怕,我是你大哥黄泰。”

“大哥,你咋跟来了?”

“我们明天就要转移阵地了,在贾家湾那边怕是要打上一仗。”

“危险吗?”

“不用担心,哪有不流血的革命。你在家里照顾好弟弟。”

“哥哥,多保重。”

“保重。”

他们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

天亮了,黄安扛着锄头去村东头的地主家耕地,黄平背着篓子去漫山捡牛粪。

                (二)

1948年,黄泰22岁,是华中野战军的骑兵。入伍六年,他当过步兵,也当过炮兵,最后当了骑兵。打过仗,也流过血。贾家湾一仗,子弹穿透了肚皮。他靠着一股子倔劲,忍着疼,让医生把子弹取了出来。

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黄泰在去年有了一个孩子。媳妇就是水地庄的,等了他六年。

战争已经到了一种无可挽回的地步。水地庄人民坚定的站在了共产党的一边。

这一次的围剿十分猛烈,数千名国名党军包围了附近的几个小村子。而驻守的县大队只有不到一百人。

黄安去年也参了军,带领县大队抄了地主的家,缴获了三条枪。

“哥哥,他们从堡子前面的公路开过来了”,黄平脚步踉跄地跑进了屋子。

“快带群众进地道,我带人引着他们去山坡上兜上几圈。”

黄安领着两个人,在村子右边的高地上放了两枪,然后向后山迂回了过去。一路上怕敌人跟丢了,走两步一放枪。

黄平则领着人钻进了坡上面的地道。

敌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处心积虑想要捉住的人,原来都藏在自己的脚下,他们以为的大部队,原来只有三个人。

坡上面的地道有两个入口,一旦被敌人发现了藏身之处,他们还有机会溜出去。

一个地道口在上坡路旁的一块大石头下,另一个地道口就藏在村后面的老槐树下。

在村后面,敌人眼看着就要追住黄安了,突然一眨眼,他人就消失了。

原来黄安趁敌人不注意,钻进了槐树下的地道口。敌人转了两圈也没有找到他,但是他们也没有离开,他们认定了黄安一定没有逃出这座山。

莫不是他们在天有周瑜相助吧,他们突然放火烧山。

局势陷入了危难,若是大火不停的烧下去势必会将两个洞口都暴露出来,到时候所有人的生命怕是都保不住了。

地道中有人急出了眼泪。

局势造英雄,危难显身手。

黄安拍拍弟弟的肩膀对他说,“我相信我们有一天一定能见到一个红色的中国。”

黄平不太理解哥哥说的是什么意思,因为哥哥从没有如此郑重其事地说过话。

“听我的,所有人都往地道的上部分撤。”黄安在地道里尽量地压低声音传达命令。

大家虽然也不懂他的意思,但还是乖乖的往上走。

突然黄安从腰间掏出了一颗手雷,扔在了他和人群之间。手雷爆炸的威力炸塌了地道,从天而降的黄土隔断了他和人群的交流。地道里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再从大槐树下面出去,但是别人,也休想再从大槐树下进入地道的深处。

地面的晃动,以及大槐树下冒出的滚滚黄尘,使敌人发现了黄安藏身的位置。

但是敌人这次也学聪明了,他们不再傻乎乎地冲进地道,而是将点燃的木柴堆积在了地道口。

在这滚滚浓烟里,黄安带着他未尽的梦奔赴天堂。

                (三)

1949年春,黄平蹲在大槐树上,看着村中央升起了红旗。他在想,难道那过去的一切,那悲苦的生活就这样的都结束了吗?

十月份,黄泰骑着高头大马走过了天安门广场。当他骑在马上的那一刻,他的身份是荣耀的,他的内心是愉悦的。但是当他走过了广场,跨下战马的那一刻,他又想起了他的战友,以及18岁的黄安。

所以,当志愿军集合的号声一旦响起,他义不容辞地奔赴了朝鲜战场。

他深信,没有扛不过的枪林弹雨。

滴水成冰的天气,单薄的外衣。在那座山脚下,他们单纯就是靠着信念在和装备精良的美国大兵作战。

炮弹从头顶上嗖嗖地飞过,工整的战壕被炸得七零八落。有的人身中了子弹还抱着机枪不松手,誓要为战争流尽最后一滴血。

我们老家在解放战争的时候有一句自取其乐的话:国民党有炮弹,解放军有肉弹。但是肉弹,能扛得过炮弹吗?

历经了三昼夜的浴血奋战,敌人最终还是冲上了阵地。

黄泰的子弹早已经打完了,昨天就断了干粮,左小腿还中了一颗流弹。他倒在血泊里,看着敌人踏上了工事。他当时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我还不能死。我还没有见到红色的中国,我不能死;我的家里还有孩子,我不能死。

敌人踩住了他的胳膊,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喊出痛来。火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他把头,深深地埋进了土里。

他从战场上捡回了一条命。

                (四)

1960年,黄平22岁,高中毕业。黄平就读的那所学校所在县的县长就是当年县大队的大队长。他因为怀念黄安,所以在分发每个月的就学补助的时候,多给黄平划了四元钱。1960年的馒头两分钱一个。

黄平每周都会去主动的升国旗,因为他想第一个看见红色从这片土地上升起。

高中毕业后他回到了水地庄,他深知自己离不开这片多情的土地,这片土地需要自己。它已经在风雨飘摇的山河里锈迹斑驳的航行了这么多年,它需要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

然而最先迎接黄平的并不是幸福的时代,而是三年的饥荒。

人定胜天终究只能是一句空话,在这无边浩瀚的自然世界里,人同草芥没有什么区别。

他首先看到了自己侄子的离去。

革命英雄年仅12岁的孩子,在这场浩劫里没能支撑下去。他看着大哥黄泰在家里翻箱倒柜可就是找不出一粒干粮。他默默地蹲在墙角,可是却没有力气哪怕挤出一滴眼泪。

南边山坡下有一个义和庄,村子里三百口人都饿死了。

县上最终选择了相信黄平。

黄平当了12年的村支书。村北边修大坝,大雨天,他冒着溃堤的危险在河道上指挥战斗。几次三番地摔倒在泥地里,滚得浑身脏兮兮的。当县委班子下来视察工作的时候,他从人群里钻出来,县长都差点认不出他。

“你看看你这东西,浑身整的算是个什么玩意。”县长用一种爱惜的口气,憋着笑,骂了这么一句。

因为工作出色,黄平连续五年被评为县劳模,还被印在了县里的宣传册上。

黄平后来也干过银行管理员,进过镇里的行政单位。不论在哪儿,他的信念都只有一个——为了这片土地,为了人民早日见到一个红色的中国。

前年大哥也去世了。八十岁的黄平坐在旧村的山坡上看着不远处的一幢幢砖瓦房。

村民们早就都搬进了下面的新房子里去了。那里有充足的粮食、水,便捷的电,还有新修的水泥路和排水沟。小溪从庄前流过,公路就依傍着村落。他揉揉模糊的双眼,看见了村委会飘扬的红旗。朝阳映照的红旗下,一群大学生正在那里搞着活动。他们都是这片土地上走出去的意气奋发的孩子,有他们在,这片土地就有着不可限量的未来。

他瞅着瞅着,布满皱纹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笑,嘴角微微的上扬。

或许,这就是红色的中国。

注:谨以此文纪念所有水地庄及张家口为新中国的成立与建设付出青春与生命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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