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春风(33)知了真是一个神奇的物种,似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在竭嘶底里的鸣叫。天气又闷又热,心烦意乱地背了一个多小时单词,居然只记得十多个。
夏宛烦躁地放下书,吱吱的叫声由远及近。两个弟弟飞快地跑进来,每人手里拿着两只知了,顿时夏宛的脑子里除了噪音,装不下别的了。
“姐,我们抓了知了,你玩么?”
夏宛真是无语了,两个弟弟丝毫没有走的意思,坐在地上玩起了知了。
“走开,好吵!”夏宛努力地控制着怒火,弟弟们却赖着不走了。夏宛叹了口气,只好放弃。
“滚出去,不嫌吵得慌!”爸爸拿着苍蝇拍吼道,两个弟弟跳起来一溜烟地跑开了。奇怪,经历了近距离的声音轰炸,现在窗外的知了叫反而不那么刺耳了。夏宛又拿起英语书,既然数学无法挽救,语文和英语必须扛住,无非是多下点苦功夫而已。
夏宛有些昏昏欲睡,妈妈推门进来端着一碗绿豆汤。
“好甜!”夏宛咂咂嘴巴,一口气喝完。
“宛儿,别太逼自己累着自己了。女孩子有个轻松体面点的工作就行,不要求名牌大学成精英的。你小时候身体弱老生病,妈妈那时候偷偷求老天爷,只要我的宛儿平平安安长大就好,不一定要出人头地的。现在也一样,一滴露珠儿养活一棵草,日子总会慢慢过下去的。”妈妈轻轻地给夏宛扇扇子慢慢的说。
真的能这样么?若不努力,怎么对得起辛苦操劳含辛菇苦的父母?还有王枫,他那么优秀,自己又有什么资本值得他的喜欢?夏宛告诉自己不能退,哪怕所有人都留给自己一条退路,她也要奋力前行,这一退对不起父母,对不起他,更对不起自己!
南方农村的七月是辛苦繁忙的,抢收抢插稻谷,俗称“双抢”。两个弟弟都被爸爸轰下田干活儿了,脸晒得通红,腿肚子被蚂蟥毛虫之类的虫子咬得满是红包,胳膊也被稻禾划得尽是小口子,红肿一片看得人心疼。夏宛每次也想跟他们一起去,却被爸妈轰回来了,妈妈只让夏宛在家洗衣做饭送茶水,他们顶着火一样的烈日,在田里辛苦劳作,夏宛又自责又内疚的。
酷刑般的双抢终于过去了,农活一干完,妈妈就让夏宛去奶奶住的庵堂里避暑气,家里两个猴子一样闹腾的弟弟,也静不下心来学习的。夏宛往年是不想去的,可今年不一样,吴奶奶的去世让她明白,生命如此脆弱,会随时逝去的。奶奶年纪也大了,能多陪陪她也是应该的。还有,也许会像过年时一样意外碰到他,夏宛隐隐地期待起来。
夏宛来到庵堂才发现真的是不虚此行,这里真的是一个世外桃源避暑胜地。庵堂建在半山腰,房型是老式的青砖木梁结构,又高大又通透。比水泥顶的楼房通气散热,几个老太太居然都没有用电扇就能安然度过炎夏。屋子里唯一能看出年代痕迹的是安了电灯,否则一色的青砖黛瓦木桌凳,仿佛是穿越到了古代。
窗外月色如水,各种小虫子在夜色中欢欣地唱着属于自己的歌儿。夏宛静静地躺在凉席上,奶奶的蒲扇慢慢地送来阵阵清凉。
“奶奶,王枫的妈妈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我看着也不呆不傻的,干活吃饭都好好的呢。”夏宛终于忍不住问了。三天来她悄悄地观察了好久,发现王枫妈妈除了不说话,别的都很正常,不是以前印象中的痴傻。
“傻孩子,你太小还不懂,她的心跟着她丈夫一起死去了。一个心死的人身体只是个空壳子,怎么会在意别人的言语,也不会对别人的言行用心做出回应。心死之人,什么都不在乎了。”奶奶慢慢地说。
夏宛还是不明白,爱一个人真的会同生共死么?那样会不会迷失了自己?可是,人生除了爱情,还有很多感情同时存在不可割舍。比如王枫,如果爸爸不在了妈妈依然在身边安慰照顾,他也许就不会那么孤单早熟,不会有那般深邃忧郁冰冷的眼睛。
“奶奶,王枫妈妈太自私了,她自己把心冰冻死了。可是,她还是一个妈妈,她还有比她更弱小更无助的孩子要保护。她是一个逃兵,自私又冷漠!”夏宛愤愤地说。
“傻孩子,人痛过了头,总会想着法子让自己舒服一点的。要是你的手受了伤,你肯定会千方百计的保护好不去随意触碰,没有人喜欢疼痛啊!她只是逃避痛苦而已,纵然有错,也是值得同情原谅的,不能责怪她的。”奶奶叹了口气答道。
爱一个人,真的会一生一世不变,会如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么?以前看到电视剧里梁祝式的节烈殉情,夏宛都是反感不认同的,认为那些只是编造的故事,为了故事感人好看而设计的。现在看来也许是真的,戏中有,世上有。自己会不会有为爱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的勇气呢?
“爱到心破碎,也别去怪谁,只因为相遇太美。就算流干泪伤到底心成灰也无所谓。我破茧成蝶……”夏宛听着歌,想起了和王枫的一切,他是那个让自己不顾一切坚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人吗?除了那首诗,没有过任何表白和诺言,这也算爱情么?夏宛有点怀疑这一切是否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癔想,根本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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