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雨叹（四）—曾经
李子方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他已经忘记思考了。
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吃饭的时候，他还看到她眼眸中闪着的泪光，看到她细细的尝着牛排，嘴角似乎还带着微微笑意。烛光有些昏暗，却映得她的脸庞好美。她的脸带着柔光，脖颈纤长，偶尔有一缕头发跳出来，然后她又用手别到耳后。他有些看傻了。
她吃得那么认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看她。他知道她吃食物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嘴边的话犹豫了多次还是没有开口——他真的是想向她求婚的。可是他还没有准备戒指，这样冒然的求婚显得太不正式。
李子方憋了好久，终是把求婚的念头打压了下去。牛排吃完后，董知雨开灯，他跟过去挨着她坐在沙发上，知雨那么美，他有些情难禁。的确，他们有十多日没有云雨了。李子方想，不然就温存之后再聊。那个时候两个人拥在一起，和和气气的说些情话，或许董知雨心情就会变好。可是，董知雨居然摔门而出，几乎是杀得他措手不及。
李子方总认为，像知雨这样理性，善于发现自己情绪的人是不会任由情绪发展的。而且，她是医生，这个职业就决定了她做事情不能受情绪影响，这是对病人的不负责。再加上，他真的不善于哄人。所以，他就任由她去了。可是，他居然那样粗心，从来都不曾察觉，董知雨已经被抑郁症缠身。
一个男人不了解自己爱了多年的女人的情绪和精神状态，这是真爱吗？
十多分钟之后，几阵有气无力的敲门声打断了李子方的思绪。他知道一定是董知雨。他快步走到门口，迅速将门打开，迎面是一阵冷风，几乎让李子方打了寒战。而门外，是面色苍白，头发凌乱，以及脸上带着一点泪痕的董知雨。
李子方关上门，用力的拥上她。这个时候的董知雨即便是170的个头也显得柔弱娇小了。停留了两三秒，董知雨使劲挣开他，声嘶力竭的大喊：「放开我！」
李子方彻底被吓到，「知雨……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爱你了！李子方！不爱你了！」
「知雨，知雨……我不信，求求你，求求你……我不能离开你……」此刻的李子方好像霜打的茄子，彻底的萎蔫了，声音也不再浑厚，这句话简直细不可闻。他身体颤抖着，慢慢抱着头，蹲在地上。他无法思考，眼睛里开始氲着一层雾气。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董知雨说不爱自己，第一次见到她这样歇斯底里。
董知雨站在他对面，印象中，这个男人从未在她面前哭泣过。除了大五那年冬天，董知雨的父亲去世，肝癌。她知道，世界上最疼爱她的那个男人从此消失不见了。
寒冷的冬日，万物凋零，这也是董知雨最不喜欢的季节。近一个月，董知雨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体重爆减到42公斤。眼睛深陷进去，眼神昏暗，不再神气。这个挫折，几乎要把她打倒，平日里坚强的董知雨完全不见了踪影。
那时候，董知雨正在一家市级三甲实习，而这实习就决定着董知雨能不能如愿进入这家医院。三个月的实习表现，董知雨非常用心，也善于学习，眼科主任非常看好她。最重要的是，此刻眼科缺少一名医生。这对董知雨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机会。此时的李子方正是大四，刚刚过去的11月他参加了国家的公务员考试，而且成绩很突出，他本就是理科生，成绩又拔尖，那些材料分析、逻辑题、还有数学类应用题对他来说根本是小菜一碟。对他来说真正有些难度的是申论。他不是很擅长写作文。好在，这次他的成绩还是不错。
这时候，他和董知雨在一起的时间有一年半，两人的感情很要好，董知雨也有些自信，认为自己与他不会「毕业即失恋」。女孩子，通常会比男孩子更恋家。她希望能够说服李子方，可以在自己家所在的城市安家。好在，李子方的家乡和董知雨并不远，坐轻轨或者高铁只需要两个小时左右。董知雨想，即便自己不能够被那家三甲医院录取，以她的成绩，也会有相对不错的医院接收自己。
看似顺利的生活被突如其来的事件改变了，董知雨的父亲某天开始呕血。从住院开始一直到父亲去世，仅有33天。其实父亲一直有肝炎，她是知道的，但是没有想到，父亲才46岁，还不到半百，董知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刚开始住院的一个星期，董母还未意识到董父的病情那样严重，恰巧董知雨那一周赶上学校开题，她申请了一间医院的单身宿舍，开题报告常常写到深夜。董母也就那样瞒了过去。后来病情逐渐明晰，董母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这才将病情告诉董知雨。
病情发展的太快，两周后，董父几乎不能吃东西，一吃就呕。嘴巴里没有味道，他就要董知雨给他喂咸菜，嘴里吧唧吧唧，再吐出来。他本来是多么精神又幽默的一个人啊，现在却脸色蜡黄，毫无生气。董知雨每天下午陪他，常给他念报纸。董父打趣说，不能住院了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了，脱节了可不好。每次读报纸，董知雨莫名的声音就哽咽了，她忍着，坚持读完，不敢看父亲的脸，尽量逼自己沉浸在文章中。有时很长的一个新闻读完，她才发现父亲已经睡着了。
她知道，父亲再也不可能从这里出去，要永远和社会「脱节」了……
那段时间实在是太难熬了。尽管李子方也处在找工作的节点，可是他有了时间就会跑来医院，陪董父，陪知雨。看着那样的董知雨，有一天，他抱着她也流了泪。她像一个小动物那样蜷缩的身体，他抚着她的头，第一次看到这样脆弱的她。他用力拥着，仿佛拥着一件易碎的珍宝，眼角划出眼泪，他好怕失去她。（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