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二十二）

朝花夕拾（二十二）

又一次的血本无归，家里人陷入了极大的忧愁。那么多的汗水和时间还有金钱投进去，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看着这一批又一批烂的发臭的姜，想到了太阳之下家里人拿着锄头在培土，汗如雨下；大雨之下不顾自己淋湿拿着塑料膜去给姜遮盖，我就心疼不已。村里的啊虎叔来家里喝茶，对爸爸说道：“老哥啊，你不适合做生意啊，别再折腾啦，你看看，一家人跟着你受累的。”语气诚恳，爸爸一时无话，苦涩地笑了一下。

我去领期末成绩单，还要开会颁发奖状，这个学期就算是结束了，我正拿着成绩单在走廊处站着，看见爸爸走着石子阶梯的路下来，应该是从家里到县城去，我大喊一声迅速跑下楼去，楼下的门是关着的，隔着铁门，我和爸爸说话。我从铁门的空隙之处递成绩单给爸爸，数学考了一百分，语文八十八，爸爸拿过成绩单，一看，顿时大怒道：“你语文怎么考这么一点？”我本想解释这次语文大家考得都不高，还没等我说出话，爸爸大声吼了起来：“让你平时好好读书，你读哪里去了，书是给狗啃了还是怎么样？”我手足无措，潜意识地往走廊那边瞧去，好几个同学站在那里看着。我想拿过成绩单就跑回教室，爸爸没让，继续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个没用的女儿，这么小小的考试都考成这个样子，以后怎么考好的大学？干脆现在就停掉别读好了，省的以后多个折腾！”言语句句戳心，我强忍着泪水，没有回话。趁爸爸在说的时候，伸手，从他手里拿过成绩单。爸爸还是不肯罢休：“你出来，和我一起回家，这书不要念了，念成这个样子，还念什么狗屁的书！”幸好铁门是锁住的，就凭那缝隙我也出不去，不然我真怕爸爸会把我拽回家。

我准备回到二楼的教室，但是爸爸没有停歇，不知怎么的，他越骂越生气，越生气骂越凶，那时候煮饭叔叔把劈好的柴火放在厨房门口晒着，爸爸抓起一根粗粗又短短的柴火，就往我砸来，口里大声吼着：“你反正不争气，打打死算了！”木头越过铁门，往我这个方向落，我躲开，木头砸在了地上，发出了响声，那响声很闷，却很刺耳。

爸爸终于还是离开往前走去了，铁门之处在二楼走廊看着，一览无余。我努力按照正常的速度走着，往一楼的洗手间走去，到厕所里面忍不住呜咽抽泣了起来，声音极小，怕被人听到。好一会，我出来，洗了把脸，用衣服的袖子擦干，就出去了，往二楼的教室走。之前在走廊看着的同学还是在走廊，我经过，极力露出一个笑容，想遮掩尴尬却无能为力。

再看到爸爸，他独自一人在门前站着，我立马躲起来，出去，等家里其他人走来再一起进去。

妈妈在缝着被子，我在一旁看着，我问妈妈爸爸脾气这么坏当初怎么会跟着他，妈妈笑了道：“你爸爸脾气有时候是坏了点，但是人是很好的。”我没接话，想想，妈妈的眼里，爸爸就是她的一片天，爸爸说什么妈妈都是无条件认同的。妈妈跟着爸爸，最大的遗憾应该就是自从跟了爸爸之后到如今，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娘家人。那时候爸爸走南闯北，在很远的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遇见了妈妈，把妈妈带到了爸爸的家乡，和妈妈去领了结婚证，没有三媒六聘，没有一场像样的婚礼，带妈妈回来，见过爷爷奶奶，就算是进门了。尽管跟着爸爸这么多年来，受了很多的苦，但是妈妈一直是任劳任怨。村里人都说爸爸福气甚好，娶到比他年轻十岁的老婆不说，还那么贤惠。每每他人说起的时候，爸爸眼里满是得意之情，立马回应：“怎么这么说的，她的福气更大啊，能有我这么优秀的丈夫。”众人笑着。

我经常会听妈妈讲她小时候的事情，她说她家里有九个兄弟姐妹，哥哥很疼她，说我与她最小的妹妹性格很像，她还说小时候经常和村里很要好的一个姑娘一起上山捡柴火，妈妈不会捆，那个姑娘就把妈妈的柴火放好，捆得又漂亮又整齐还结实。跟着爸爸后，起初的穷困潦倒，要到处跑着谋生：后面家境有所好转，又养羊和鸭子，又种姜，根本抽不开身，加上其他的种种原因，二三十年过去了，妈妈未曾再见她的娘家人。我让妈妈说她的家乡话给我听，其他的都已经忘记，只能说简单的电灯，吃饭，走路几个词汇。妈妈现在说的都是爸爸这边的家乡话。妈妈给我的地址，我去查找，但是都是显示查无此地，估计是时间太久，地址变了或者改了也未可知，毕竟那时候什么生产大队到如今已经很少用这个名称了。路也改了，村子也许都有变化了，如今再要去寻，怕是不易。

那一次，妈妈睡觉在梦中哭了起来，我们问她怎么了，她说梦到她的妈妈和姐妹了，止了哭声。我心里为其难过，我想，爸爸在这一点上始终是亏欠妈妈的吧。爸爸有文化，妈妈识字不多，好多字都是跟着爸爸之后才识得的。妈妈那时候已经讲好了人家，和爸爸出来，算是私奔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妈妈想念她的娘家人更甚。不知外婆至今是否尚在人世。我很佩服妈妈为爱而舍弃一切，千里迢迢，她只剩下爸爸了。后面有了我们，多少可以减轻一点她的思亲之苦。妈妈平时话不多，但是每每说起外婆和姨妈他们，她就停不下来，可见她内心深处是多么的想念。

只是时过境迁，不知外婆外公还有姨妈舅舅他们那边现今是何境况。听到别人喊外公外婆的时候，我总是会忍不住地多看几眼，看看有外公外婆在身边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