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

天空是晴朗的，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又或许是小筱并不想睁开，前一夜黑夜中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还萦绕在耳边。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那句话的真实性，她要亲眼所见，才敢相信。

飞机是第二天凌晨的，到达昆明是上午，正是太阳高升之际，可一条生命却静止了。一个人是无法想象生命在一个人身上消失是怎样的情景，直到你看见那个活生生的人，躺在一张床上，周围一片静寂，然后他再也不会看你一眼，不会起身来跟你说一句话，你才能感触到死亡之气已覆盖那个人的全身上下，让他再也动弹不得，哪怕眼皮。没有一丝气息的沉寂，会持续，不会因为吹过一阵风，他就醒来。

来接小筱的车是堂哥的女婿，车开得很快，快超过一百五的时速。平时车速一上一百二，她就能感到浑身的不自在，可是那一刻，她对速度已无动于衷，只感到公路两旁的景色飞快地消逝在眼角处。

到是王旭提醒了一下，车不要开得太快。这个细节小筱之所以记得，是在后来小筱总结王旭的优点时想到的。临危时的镇定，他总能体现出来的。

车内的气氛是压抑的。却被一个电话打破。那女婿接了个电话，女儿打来的，说起她俩的孩子，他开始笑起来。那笑声特别刺耳，一下子把她从沉思中拉回来。

“在笑什么？”她突然间就勃然大怒。“小孩子…”没等他答完。“这个时候你该笑吗？…”

为什么笑得出来？他可是和你在一起掉下去的。你没拉住绳子。而此时，对于一个人的死，竟然无动于衷，还笑！要让你们倾家荡产，赔偿。一千万都不会妥协，我要的是让人复活。

呼吸已经变得困难，她要见人。那个打电话烦她的人，再掏出手机打一次。可是他躺在那，平躺。脑海中浮现三次这样的情形。

舅舅，父亲，哥哥。

都是这样平躺。静静地躺在那。二哥曾经告诉她，尸体是有尸毒的。这些奇奇怪怪恐怖的信息他总是能告诉她，也只有他告诉他。

他还说有一次，他们建的墙塌了，许多人压在那。他在医院住了一天就出去了。“哎，我没事，我跑得快，跑得慢一点就埋在下面了”。他说话的语气轻描淡写，似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没一点危险似的。

跑得这么快的人，一点教训不吸取。自己下到那么高的井底。

“…不在了”我给远在嘉兴大伯家的堂姐发了一个信息。望向天空，阳光那么高远，却刺得眼流流了下来，酸痛。

不知道那一刻是怎么过来的。告诉那些我想告诉的人，然后沉默。

母亲的眼睛洒在身上。“该怎么活啊…”

我只能喃喃道“还有我，还有我…”

可一样吗？世界已经不同了。我也仅仅是我，不是另一个人。

生命的存在就在于无可替代。那一刻，会深深地感受到，也刺痛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