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又做噩梦了,梦里被一个新冠肺炎患者吐了口水,梦里尖叫着两声就被吓醒了。这已经是我这个礼拜连着做的第三个噩梦了。
前天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被一个痴傻女人从后面袭击了,她抢走了我手中的矿泉水瓶。那一瞬间,我一蹦三尺高,如果不是看她衣衫褴褛,头发像鸡窝,我保准会揍她一顿。果不其然,晚上回来就做噩梦了。
大前天的噩梦我忘记了。
我是噩梦体质患者,一年365天,300天会做梦,其中200天是噩梦。有时候从梦中醒过来的时候脸上会挂着泪,有时候的喊叫或者梦话会吵醒身边的人。
被噩梦囚禁的深夜,灵魂和身体一次次被推到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会跌下深渊,摔个粉身碎骨。其实这个过程非常痛苦,如果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但就是很难醒过来。但有些梦境很真实,根本分辨不出来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生活里。
有一次我梦到我的继父从我家窗台翻了进来,冲进来以后,二话不说整个人骑在我身上,对着我就是一顿乱揍。他的大拳头,每一拳都打在我脸上。大概是嫌打得不够又单手揪着我的头发,另一只手按着我的头直往地上撞。
我的腿不断乱蹬,拼死反抗,大喊着赶紧报警呀打110,又喊着让旁边的人打120……
大概是这样的自救还不够,半梦半醒间,我给了自己一耳光。很重的一耳光,真实的一耳光,我从梦里醒过来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带着哭腔说自己害怕,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那种真实的濒临死亡的感觉都残留着。
在真实的生活里,虽然跟继父的关系不好,但他确实没有真的动手打过我。倒是后来和母亲离婚的时候,他做过一系列让人恐惧的事情。
他是石匠,擅长爬墙。半夜经常翻过我家的铁门,然后站在窗前偷听家里的动静。那时候,我还在读初中,母亲,我,弟弟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月亮把他的影子映在了窗台上,窗户正对着床,每次母亲看见那个影子之后,就叫我们别说话,乖乖躲到被窝里睡觉。
那样的夜晚,月亮有多亮,贴在窗户上的人影就有多亮,心里的恐惧就有多深。弟弟总是哭着喊,“爸爸,你不要吓我嘛,我是你儿子。”
“我不吓你,我就是来看看你妈在不在家”。
床的那头,母亲开始破口大骂,“老子怎么不在家,你是瞎了还是怎么了,大半夜过来吓我们娘三儿……”
就此,一场大战爆发了,在月亮下,两个人开始隔着墙彼此数落。母亲很会骂人,躲在墙外的继父数次叫嚣着“你给老子开门。”母亲很聪明的没有开门,继续开骂。
骂到差不多的时候,她就吩咐我和弟弟睡觉,“你们两个赶紧睡觉,门外那不是鬼,就是个孬子,你们不要怕他。”
母亲是对的,她一通乱骂,从上到下从古到今,问候了继父的爸妈,拿出了农村妇女站在菜地里骂架的气势,把我和弟弟心里的恐惧骂得退下了。她让自己看起来是一个强势凌人不讲理只顾着撒泼的泼辣女人,给我和弟弟壮了胆,现在想来,她就是以那样的姿态保护了两个孩子。
后来我在无数的新闻报道和书里,知道了一个事情,“母亲不能怯懦,否则孩子就会受欺负。”
母亲和继父离婚的那一年,我刚好读初三。学校离家里很近,步行回家只要十几分钟。考虑到我之前很调皮,总是半夜翻墙和同学一起去网吧,母亲就让我回家住了。
从我家到学校有两条路,泥巴路很窄,两侧是泥田,跑得急了容易掉进去。另一条是柏油路。
为了防止继父害我,我从镇上的五金店买了一把折叠刀藏在书包里。每天晚上放学之后,快速穿过一大段住宅区之后,我就必须得跑起来。通往我家的另外一段柏油路,一侧是河流,一侧是田地。河水急匆匆的奔腾而去,有风吹过的夜晚,河边的柳树条活像倒挂着的人皮,油菜花田里杆杆相碰,声声作响。
背着书包一路狂奔,当折叠刀在空荡荡的书包里忽上忽下时,我总是幻想着继父从油菜花田里窜出来跟我扭打成一团后,我将手里的折叠刀巧妙刺进他的身体,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迅速跑开。
那会儿,我正在练短跑,自信完全可以将他甩在身后。
农村的月亮又大又圆又亮,星星又多又闪又迷人,天空好似一团银。可是年少时我只顾着在那样的月夜里逃命。月亮有多圆,逃命的心就有多急切。
继父和母亲顺利离婚是在我高一之后,但他还是会扮演墙外的恶魔。直到我上了大学,他才慢慢淡出我的生活,但每年还是会造访我的梦境,给我编织一场无法脱身的大网。
我不知道他会在哪个晚上来,但我知道,当他来了,我就得再一次在月夜里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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