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逝者的谎言
第二十一节：鬼鬼
老七呡了一下红酒，对着正襟危坐的其他人说：“大家别太拘谨，轻松点，随意点，故事比较长。”
接着继续讲。
这件事之后，辰尘再也不被允许去小山林那。同一年辰尘家搬到了市郊，他转校和刚上小学妹妹一起到市区的小学读书。
在新班级的男生中，辰尘的身高属于中等，被安排坐到教室的中间位置。他即不像后面的男同学爱在课上吵闹，也没有像前面的同学上课那般拘谨。同桌女孩跟他分享的芭比娃娃倒是提起过他的兴趣，并且在为芭比娃娃搭配以及缝制衣物方面，辰尘表现出不可思议的极高的天赋。不过辰尘认为自己毕竟是个男孩，不该老是玩这些女孩子的玩意。所以尽管他的新同学们对他表现出足够的好奇和友好，辰尘也尽力地与新同学热情相处，但是在这些群体中他一直找不到归属感。
作为一个在山里奔跑成长的孩子，辰尘在城市的事物面前总是显得特别笨拙，措手无策，长时间自卑。很久之后辰尘才肯承认，他只是借于对新的环境的反抗，来发泄对父母的不满。当然这些感受，当时辰尘都只藏在心里，在父母面前，他是一个虽然倔强，但还算懂事听话的孩子，在老师面前他是一个虽然容易走神，但学习成绩优秀的学生，在同学面前是一个虽然不爱说话，却很好相处的同学。
带着面具生活，是一件极累的事情，其实辰尘也想找个人诉说，但在没有归属感的学校和家庭里，他很难找到诉说的对象。所以辰尘每段时间都会寻找机会一个人独处，只有在独处的时候，他才能脱下面具，自由呼吸。他喜欢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静静地抽烟，这事从来不让别人知道，不让父母知道，不让老师知道，也不让那些也会偷偷抽烟的同学知道。辰尘自小呼吸到的自由空气，就是浓浓的卷烟香味。
辰尘这一代人很幸运，在快速成长的年纪里遇上祖国高速发展的时代。义安城虽然是一个省角小城，但也勉强跟着大时代的脚步，市区在快速的扩张，城郊地区，笋起许多在建的高楼，这些休建期的建筑工地，就是辰尘逃离人群，偷得一方清静常去的地方。特别是当时有一栋不知为何而烂尾的楼，辰尘最喜欢去那栋楼的天台，甚至把那当成自己的秘密基地。六年级前的暑假，鬼鬼出现了在那里。
鬼鬼不是人，鬼鬼也不是鬼，辰尘心里知道鬼鬼只是幻想出来的陪伴自己对象。最初的鬼鬼不说话，没有名字，也没有形象。那栋楼闹鬼盛传了很久，比起人，辰尘更希望她是鬼，然后又它取了鬼鬼这个名字。确定了身份和名字，辰尘又开始构造鬼鬼的形象，最初鬼鬼的形象是像聂小倩那种素衣长发，裙带飘飘的样子。然而辰尘无论怎么想象，都无法凭空想象出鬼鬼的脸，刚开始还会将某些名人的脸往鬼鬼身上安，但是鬼鬼在辰尘心中实在是太过特殊，她是世界上唯一的存在，辰尘不能容忍有人能够跟她一样。慢慢地、慢慢地辰尘不再想象鬼鬼的五官，反正鬼鬼是鬼，一头长发垂在面前，挡住五官也是典型的鬼的形象。这才有了最后，鬼鬼是一个长发遮脸的女鬼形象。辰尘是一个不善于倾述的人，就算面对鬼鬼，他也只是三言两语就把不开心的事情讲完，然后就一个人坐在天台抽烟，俯瞰义安城。鬼鬼则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待着，看着辰尘看去的方向。
升初中前的那个暑假，辰尘特别恍惚，心中满是升初中后适应性的担忧。有一天他父母中午没有回家，辰尘和妹妹吃过午饭，哄妹妹睡午觉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要跑去烂尾楼寻找鬼鬼。他一路小跑，不知为何，突然间他身心失重，眼前一片光白，仿佛坠入云雾，飘然物外，此前从未如此的轻松过。过了许久，他醒过来，发现十几个脑袋围成一圈，脑袋上的眼睛惊奇地看着他。一位辰尘识得的老奶奶低下身来，关切地问：“小孙子，你没事吧?”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会躺在路中间？”
“你刚刚被车撞了。”老奶奶说着，手指向人群外路一头的方向。
人群散开一条通道，辰尘望去，已经没有任何车的踪影。
众人还在谴责肇事者良心的时候，辰尘已经起身向老奶奶指的方向跑去。因为他刚刚分明看到了鬼鬼，但当他跑到鬼鬼停留的地方后，鬼鬼已经不见踪影，他突然才想起把老奶奶给忘记了。他跳了两跳，抖抖身子，然后转过身对人群喊道：
“我没事，身上也没觉得哪个地方痛，谢谢你们。还有，老阿姆，这事拜托你别告诉我的爸妈？”
说完他不理人群，直接就往烂尾楼跑去。
辰尘奔跑着上到顶楼，鬼鬼正在那边等着他。
“刚刚是你救了我？”
鬼鬼点头。
“你能离开这地方？”
鬼鬼又点头。
鬼鬼的两次点头，辰尘才突然意识到，之前一直都是自己在跟鬼鬼说话，鬼鬼从未说过话。
“那你会说话吗？”
鬼鬼指了指辰尘的额头。
“你不会说话。”
鬼鬼又指了指辰尘的胸口。
辰尘思考了一下，突然兴奋地说道：“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我想你不会说话，你就不会说话，我想你会说话……”
“我就会说话。”那是鬼鬼第一次说话。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老七又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
他嘬了一口红酒，但是显然没有效果，还没吞下去又开始咳起来。喷出的红酒溅到辰尘的棺具上，夏槿华连忙起身拿出抹布把红酒擦干净。
袁坤挪近他身边，帮他轻轻拍背。老七脸部微红，大力呼吸几口，确定不会再咳嗽之后，才开口说话：“呵呵，呵呵！看来是烟瘾犯了，丫头，去拿几只雪茄过来吧！”
“老七！”袁坤眉眼微濒。
“没事，没事！咳得越厉害，就越想抽两口，这坏习惯恐怕这辈子就改不掉了。”
夏槿华取来一大盒雪茄，给所有男士都发了一根，舒宁也拿了一根。
老七不顾其他人，自己就抽开了。武贇接着也点燃自己的雪茄，其他雪茄才陆续被点燃起来。 温斯语手在面前扇了扇，抱怨道：“臭死啦！你们就不怕熏到辰尘和田莞姐。”
“对呀！差点忘记他们俩，丫头，给他们也一人点一根吧！”
“好。”
夏槿华点了两根雪茄，架在烟灰缸上，放在辰尘和孙田莞中间。
“小妹妹，你也来一个吧，我知道你喜欢抽，在老头子面前不必拘谨。”老七看向蔡梓萱，抛出一根雪茄。
“呃！”蔡梓萱惊愕地抱住飞来的雪茄，看着旁边的足记和洪步求助。
“抽吧！”足记说。
蔡梓萱小心翼翼地点着雪茄，还没点燃老七的咳嗽声又起来了。
咳咳咳…咳咳咳…
蔡梓萱紧张得看着老子。
老七连忙朝他摆摆手：“没事…咳…的…咳，事…咳…的…咳。”
蔡梓萱默默点好雪茄，房间只剩下老七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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