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客】

人物：

司机

乘客

场景：

私家车车厢内

时间：

下午

[乘客走进，手持鲜花]

司机:你好。

乘客:你好。

司机:芭提雅餐厅是吧？

乘客:对的。

司机:请系好安全带。

乘客:好。【发微信】

司机:刚才好像看见你了。

乘客:哪里？

司机:就刚才那个路口。

乘客:是吗？

司机:我刚才送客路过那里，刚好看见你过马路。

乘客:哦，呵呵。

司机:早知道那会就把你载上，因为过了那个路口那人就下了。

乘客:不能，我还没下单呢那会，我还得去买花。

司机:哦，呵呵。

乘客:【发语音】已经上车了，很快就到，别急——师傅，多久能到？

司机:到芭提雅？

乘客:嗯。

司机:你下的是拼车单，本来专车最多半小时，拼车就不好说了。

乘客:多也多不了多少吧，这会又不是晚高峰。

司机:不好说，今天是周五，堵得早。

乘客:早知道下专车了。

司机:哥们，今天够帅的啊，香水都喷了。

乘客:呵呵。【乘客手机响】喂，是上车了，告诉你了，我怎么知道，司机告诉我下的是拼车单，久也不会太久吧，你就多等会吧，玩玩游戏看看网页什么的。

司机:等急了？

乘客:没有，她也刚到。

司机:芭提雅餐厅三楼包厢，对吧？

乘客:你怎么知道？

司机:你下单的时候，这里有显示。

乘客:哦，对，你芭提雅门口停下就行了。

司机:【手机提示音】来了。

乘客:什么？

司机:拼车的——石龙路131号人民体育场？对不起，我得拐弯了。

乘客:好吧。

司机:别急，不太远。

乘客:没事。开始堵了，你看。

司机:到晚高峰了。

乘客:人多车就多，车上的人，干啥的都有。

司机:要不怎么限制牌照发放，交通拥堵一天天严重。

乘客:车少了，人流量没减少不是吗？——这拐弯了还是一样堵！

司机:是啊，没办法！

乘客:他在什么地方，能不能电话告诉他往这边走一走？你看我们都开不动···【电话响】喂，你别急，我正在过去，他要去接另一个拼车的，我有什么办法，你就不能···好，我再催催！——烦死！

司机:催我也没用。

乘客:后悔，点拼车图省那十几块有什么意思！

司机:又想省钱，又想省时间，很多人都这样想。【电话响】喂，你好，是啊我正在过去的路上，现在刚下高架，正在往你那边赶，堵在路上···你赶时间？我也没办法，你要退单？行吧，你退好了。——原路返回。

乘客:【电话响】刚才···你别催行不行，这一会都等不了？我是想快，可下的是拼单啊，司机要赶着去接下一位···

司机:已经退掉了！

乘客:···我知道晚上他来，不是12点以后吗？着急你别来，谁逼你了？我不是说了吗：看看网页玩玩游戏什么的，我总不能飞过去···

司机:我已经在返回高架了，会很快的！

【乘客叹气】

司机:挂了？

乘客:你看，前面还是一样。

司机:是啊，晚高峰。对不起。

乘客:没事。

司机:呵呵。

乘客:慢慢开吧。【关机】

司机:这种情况，我们经常跟着干着急，你们催我们又不能顶嘴，更不敢发脾气，呵呵。

乘客:唉。

司机:要不花放后座吧，万一刹车蹭着什么的。

【乘客把鲜花重重往后座一甩】

【长时间沉默】

司机:听音乐吗？

乘客:不想，安静会儿吧。

司机:好的。

乘客:多久了，做这个？

司机:半年。

乘客:呵呵，之前是？

司机:开货车的，跑长途。

乘客:那辛苦。

司机:还好。以前在外地，跟着物流公司干，一趟一趟跑出省长途，一天天不带休息的。

乘客:那也受得了？

司机:受不了也受啊，有什么办法，又没别的本事，也没文化。

乘客:那也是，都不容易。

司机:得赚钱养家啊，女儿上学，老婆一个人养不起。

乘客:有女儿了？

司机:嗯，7岁了。

乘客:小学了吧。

司机:对。

【沉默】

司机:在外地开车，天天想她。每天换班的时候，我就在副驾驶给她妈打电话：作业写了没有，今天加班了吗，给你们买的这个那个，快递到了吗。

乘客:呵呵。

司机:你知道她怎么回我吗？

乘客:作业写了，加班了，快递收到了。

司机:加班太晚，在回家的路上，孩子她奶奶接的。

乘客:哦。

司机:晚上休息的时候，我打电话，问珊珊这周有没有跟爷爷打电话，有没有想我，有没有想要什么新礼物，她妈总是回我：周末加班，没有在家，珊珊在她奶奶家。

乘客:哦。

司机:你哦什么？

乘客:加班辛苦。

司机:如果真的是加班，那辛苦倒也值得。

乘客:嗯。

司机:其实是：她和别的男人在外面约会。

乘客:嗯，正常。

司机:她骗我说骑的电瓶车，其实是坐在那个男人的车里，为了掩饰，她让男人不要开音乐，她摇下车窗，让我听外面的声音。

乘客:真够用心。

司机:一次，两次，三次···

乘客:这么多次？

司机: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还是打。

乘客:她知不知道呢？

司机:你说呢？

【乘客沉默】

司机:一开始不知道，后面不可能不知道。

乘客:唉。

司机:何必，何必。

乘客:是啊，何必。

司机:有一天晚上，我确定她在家，我拨通了电话，说我跟女儿说句话。珊珊拿到了电话，我说——珊珊，说想爸爸。

乘客:她说了吗？

司机:说了，然后我说把手机给妈妈。

乘客:嗯。

司机:然后，她拿着手机，我没说话，我们很长时间，谁都没说话。

【大段沉默】

司机:然后我辞职回来，立马离婚了。

乘客:孩子归你了。

司机:不，归她。

乘客:为什么？

司机:我没能力，她嫁给他，他比我有钱多了。珊珊跟她，一定过得好。

乘客:哥们，你真够···

司机:呵呵。

乘客:呵呵。

司机:你觉得可惜？

乘客:亲生女儿···

司机:说得对。不到半年，他们离了，她跟珊珊又搬出来。

乘客:男的婚外恋？

司机:对。她要复婚，我没答应，我只要珊珊，其他的不管。

乘客:她给了？

司机:嗯。

乘客:珊珊现在只跟你？

司机:经常和她爷爷奶奶在一起，我有空就回家看她，给她钱，给她买东西。

乘客:老人带孩子，不容易。

司机:男人但凡有点本事，孩子就少受屈。

乘客:再有本事，也架不住这事。

司机:什么事？

乘客:那事···

司机:所以别弄那事，他对现任怎么样，将来就对你怎么样，别看现在对你火热火热的。

乘客:你说我？

司机:我说你了吗？

乘客:哦哦，女人是那样。

【大段沉默】

司机:回来一开始跟这儿一家物流干过一段，又借了点钱自己买了个车，上的外地牌照，一个人开始干滴滴。

乘客:不容易。

司机:谁都一样。

乘客:不是，我是说你养女儿不容易。

司机:谁都一样。

乘客:你知道我有女儿？

司机:这···

【乘客沉默】

司机:只知道你结婚了。

乘客:这？

司机:手上，戒指。

【乘客盯着自己无名指的婚戒】

司机:哥，你们双小三。

【乘客深深低头】

司机:等急了吧，说着说着就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乘客:没事，我关机了。

司机:她还不急死？

乘客:堵车堵得好，能跟你聊聊。

司机:她还不知道吧？

乘客:不知道。

司机:女儿呢？

乘客:也不知道。

司机:没猜错的话，哥，你们约好了这个点，提前回家收拾，然后出门见面，谁也碰不见？

乘客:对，我提前俩钟头，正好错过她，还有女儿。

司机:你们没那个很久了吧，还有冷战···

乘客:呵呵。

司机:都一样。【拿烟】抽个？

乘客:不抽，谢谢。

司机:咱们碰着真是有缘。

乘客:有什么办法？

司机:反正我是准备单着了。女人，就这么回事。

乘客:男人，是不是也这么回事？

司机:也是，都他妈这操性！你要是能谈就谈，谈不拢就离！离了你爱他妈胡搞胡搞，爱他妈约会约会，爱死死，爱活活，跟我八竿子打不着——可你别背着我弄这事，好合好散，当面假惺惺，背后上床偷吃，要不要脸？

乘客:【深深低头】没这么简单···

司机:对不起哥，没说你。

乘客:世上的事，要是都这么简单，就好了。如果所有外遇的男人女人，都是挨一顿骂就能解决的事，那世界就简单了。

司机:我不管世界，我就管这个家。

乘客:家？

司机:家。

乘客:什么是家？

司机:家不就是两口子，加个小孩？

乘客:是，是。

司机:你女儿几年级了？

乘客:快到了吧，这会车少了。

司机:是，快到了，到建设路了，再直走个10来分钟就到了。

乘客:今天周五。

司机:对。

乘客:琪琪放学了。

司机:嗯，是啊。

乘客:她喜欢我刮胡子，亲起来不扎嘴。

司机:呵呵，我女儿也一样。

乘客:她周五经常发试卷，只要考得好，她回家一定兴冲冲拿给我看。

司机:这是考得好！

乘客:对，呵呵，考得不好，就骗我说这周没考试。

司机:哈哈！

乘客:哈哈！今天不知道拿到卷子没有！

司机:到了，哥！

【乘客沉默，闭眼】

乘客:师傅开下门，我去后座拿花。

司机:哦，好嘞！

【乘客打开车门欲下，又把门关上】

司机:怎么了？

乘客:没事，往回开吧。

司机:回去？

乘客:对，原路返回。

司机:上车的地方？

乘客:对。

司机:花···好的！

【乘客开机】

司机:跟她说一下？

【乘客看着手机，脸色凝重】

【女人微信语音留言：打你7次电话，你关机干嘛？你是不是死了？你成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女人微信语音留言：（哭腔）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为了出来，我好说歹说才请下假来，光化妆都化了半个多小时，纪念我们两周年，谁知道你这么折腾我？堵车堵多久都不要紧，关键是你连个态度都没有···】

司机:哭了？

乘客:师傅，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没下车吗？

司机:不想给她送花？

乘客:我想把花取出来扔到外面，扔到餐厅门口，后来一想：我女儿喜欢花。

司机:哦，明白了。

乘客:不要停，不要停在花店，我告诉你地址，一直开到家。

司机:好嘞！

乘客:谢谢你师傅！

司机:客气啥，今天这单接得值！

乘客:值吗？

司机:值！

乘客:我也觉得。

司机:不回她一个？

乘客:唉。

司机:呵呵。

乘客:不另找一个？

司机:为啥？

乘客:孩子小，没娘咋行？

司机:现在的女人，你能看出来谁漂亮谁丑，你能看出来谁能过日子谁对孩子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老实实挣钱养家，让孩子不受屈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嘛。

乘客:也是。

司机:哥，过花店了，接你的地方。

【乘客看着手机，犹豫片刻，跟对方语言留言】

乘客:对不起。

司机:哥，家怎么走？

乘客:用脚走，一步一步走。

司机:呵呵。

乘客:棉花巷46弄，过保险公司。

司机:哥，还差点啥不？

乘客:差啥？

司机:女儿有了，不给嫂子表示点啥？

乘客:你不是说我喷香水了吗？

司机:对啊。

乘客:我还刮脸换新衣服了，给谁准备的？

司机:哈哈，哥，你太坏，一样两用！

乘客:呵呵！

司机:哈哈！这边是两周年，这边呢？

乘客:可不止两周年了。

司机:哥们，祝你幸福。

乘客:兄弟，你也一样。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