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君已经失踪近两周了。
跟一个朋友去X君的住处找他。从一道窄门进去,拐下楼梯到地下,来到一个空荡荡的麻将馆,麻将牌的白面或绿面向上,横七竖八地翻在几张台子上。穿过麻将馆是一条走廊,泛着一股微微的霉味。
朋友之前来过,X君就住在走廊右手第一户。外门没锁,略带惊喜和期望地一推门,一眼看见内门外挂着一把小小的锁。我们无疑是扑了个空,却又不愿干脆地接受事实,在外门和内门间杵着,寻找着X君在或不在的证据。
地面丢着几个桃子,已经引来了小虫。伸手摸他晾在竿上的衣服,干透了。“没有烟味,肯定是很久没回来过。”朋友下了定论。“门上那把锁也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一把钥匙都能拧开的。”朋友又说。是的,那把小锁是搭扣式的那种,而搭扣的另一端只被几个螺钉固定在门板上。然而拧开也无济于事,X君断然不在内的。朋友和我只有失望地别过了。
鬼使神差,揣着一把螺丝刀,我又来到了X君的小屋外。搭扣真的很好卸,拧开最后一个螺丝,我把搭扣连锁拿在手里,推开了门。
随着“吱呀”一声,屋里一股刺鼻的烟味呛入呼吸。黑暗中一个亮着的电脑屏幕,电脑前一个人影,还有烟头的一点红光。我摸着右手边墙上的开关,按开了灯。
灯光一亮,我看清了电脑前坐着的的确是X君,同时X君身体一震,惊醒过来。灯光晃眼过后,他看到了我,略带害羞地笑了。
我正要说话,他夹着烟的左手抬起来摆了摆,示意我不要开口。随着他的目光我看向屏幕,屏上闪烁着一个消息窗口:“尊敬的X君,您已离开您的‘西西弗斯空间’,是否重新进入…”
中间过程就不赘述了,我以受邀访客的身份进入了X君的“西西弗斯空间”。
周围是茫茫黑暗,只有面前一个魔方结构的巨大建筑熠熠发光。这个大魔方中间镂空,六壁由成千上万的透明小方块垒成,每个小方块朝外的一面都雕着一个字。X君坐在魔方中央的一张高脚椅上,左手持烟,右手用指滑动,控制六壁的方块字随之挪位。
X君全神投入,顾不得我。每面墙上本来杂乱无章的方块字渐渐成句,进而成文。然而句子又在反复地拆散,因为X君每每凝思片刻,就重新调整起次序。
我因无聊而难耐了,大喊一声:“X君!”X君终于扭头,微笑着,看向我,却仿佛并没有看着我。
“你就是因为这个玩意和朋友不告而别吗?”我忍不住发出质问。
“朋友?说到底每个人只能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跟朋友没有关系。”X君依旧微笑着。
“朋友不重要,那么女人呢?”
“女人不过是男人虚荣心的投射罢了,”他顿了顿,“当然,反过来也一样。”
“可是待在这里究竟有什么意义?”
“意义?待在外边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一时语塞,但很快说道:“健康,感官,这些不重要吗?这里只有头脑在运转,对你的身体是一种戕害和浪费!”
他几乎是怜悯地微笑了:“是的,每一种感官在失去的对比下都弥足珍贵,在拥有的状态下却麻木不仁,它们已经成了心灵的绑匪。”
“可是,这里没有人欣赏你的成品。”
“这正是免除烦恼的所在。”似乎被打断太久了,他继续滑动起方块字,说:“你去吧,我没事。”
我几乎绝望,做最后一次挣扎:“这个你据以为圣地的地方,我出去后删除程序就消失了!这样依赖于外界的存在,也能成为你的寄托吗?”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掸了掸烟灰:“不在此处,无非别处。”
我终于无功而返,回到X君的屋子里,他闭目靠着椅背,左手燃着的烟提示他不是在睡觉。程序窗口右下角闪动一条消息:“尊敬的Leon,您有一个已注册的西西弗斯空间,是否进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