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添新魂,东亭老街觅旧人。
不知为何,今天的“闹钟”来的格外的早,一阵阵“闹铃声”中,我伸手摸索着可能出现在床上任何位置的手机,“恩,在这儿”,按了许久的关机键,手机依然不肯闭嘴,声音未曾消失,这并不是闹钟的声音,是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缓了许久,眯着眼,狭小的06:09,挽着背景光硬生生的挤进眼中,着实刺眼。恩,只有是那个了。
我和老酒匠的的儿子是竹马竹马,叫李坤,比我大一岁。儿时几乎形影不离,他爬树折那种做弹弓的树枝时,我就站在树下抬头看着,他追那条黑斑点小黄狗时,我就拼命的跟在后面跑着......而后我们进了同一家学前班、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在我印象中,没见过他愁过几次眉头,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所谓的乐天派,加上忽高忽低的声调,给本来就欢快的角色,更添几分光芒。恩,儿时典型的小队长形象,而我,是他跟班中的其中一个。“考试前要放松,不要紧张的去复习,万一碰到不会的题目,那只会让你会更加的紧张,这样在考试的时候,你就很难发挥好。我一般都是在考试的前一两天一直玩,这样才考得好。这都是我的经验,特别的准。真的,我一般都不跟别人说的。”他到我这个担心考差遭罚而去复习看书的大众孩子面前这样说道,我将信将疑的随着他,跑到操场玩起了弹珠。恩,果不其然,越是担心的事情越容易发生,一如往常的倒数,一如往常的惩罚......
难过的事情总是让人发困。探出蒙在被子里的头,才发现,相比大晴天阳光的热情,刚刚挤进眼中的背景光,是如此的暗淡。睡着的时间比平时任何时间过得都要快,这是我的经验,真的,这个经验在我身上就没有错过。毕竟,两个小时过去了,而我却感觉只眯了一小会儿。当然,鞭炮声早已退去,我木木的走向浴室,准备洗漱进食。“嘿,又是你啊”,我打了声招呼。他呆呆的站在镜子里,也不做声。第一次见他是在两个月前,在杭州,那时他也是一件皱巴巴的上衣,参差不齐的胡须,蓬头垢面,而与那些不怎么相称的是,眼睛里还在闪着光。我吐了口泡沫,吞了小半口水,鼓动着脸皮,吐出来,静静地望着面前的他。“你还是没有变啊。”,他不做声,也不说话;我问他为什么不好好打理一下自己,他不做声,也不说话;我问他为什么把眼中的期盼弄丢了,他不说话,也不说话。没有回答的对话,向来让人尴尬。我匆匆的抹完脸,出门朝东边包子铺走去。
街上来往人的不多,但我觉得很吵。路过老酒匠家,门前的场地上铺着炸过的鞭炮,将灭未灭的火纸撑着门缝,透过门缝隐约看见几个带着孝布的人正在打扫着。恩,没有见着他,大概是已经踏上路途了吧。
那是最后一次见到充满色彩的他,他把我叫到童年快乐的发源地——小池边,递了支烟给我,我说我不会,他点着了给我。
“过几天,我打算去沿海那边”,他深吸一口。
“你不准备等高考成绩出来吗,我们可以去同一所大学啊。”
“不了,你应该知道吧?院子里的那个瘦迪,初中毕业就出去了,现在混得也不错,前阵子回家,我们一起吃了饭,感觉变化挺大的。头发稀疏了,也变的强壮了”
“哦,我想起来了”
“再说,其实我初中毕业那会儿,就没想继续念下去了,感觉念来念去,脑子里更乱了,念不进去了,但是我之所以念。“,他停了会儿,又嘬了口,我继续听着。
”我不像你,能安安静静的看着那些枯燥的书,也不抱怨什么。虽然你小子,脑子比较笨,但是总能安静的听别人说,也愿意配合......虽然打高中那会儿,咋们就没能在一起念书了,见得面也少了,说的话也少了,但是咋们还是朋友,对吧。”
听了这些,我想他可能是认真的,因为最近没有什么电影里面出现过这样类似的场景和台词。至于关于我的那几句,我知道,他是真的在夸我。
“当然是朋友,你还会回来的吧?”
“再看吧。”,嘶~,香烟投了水,慢慢沉了下去。烟没抽完就走了。
自那之后算起来,也有好几年了,他没有回来过,我也没能见过他。而这次见到他时,他只能静静地睡在那儿,也没能再向我递烟。后来听瘦迪说,李坤刚出去那会儿,四处找过工作,但是后来还是去了他那儿,跟他一起在木材厂上班,白天工作,晚上一起喝几瓶啤酒,他两都觉得挺好的。后来厂里裁员,瘦迪换了份工作,李坤当上了小组长,周围还是像以前那样子,有一群跟班,脸上依旧挂着笑。再后来瘦迪也劝过他,要不要换份工作,毕竟当时木材厂的效益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但是李坤最终还是拒绝了,“我还是比较喜欢这样的生活,白天一群朋友工作,晚上下班脱去工服,喝几瓶啤酒,没变过,挺好的。还有我告诉你啊,效益走下坡路只是暂时的,有盈利的时候,就有亏损的时候,情况会好转的。这都是经验,你看着吧。”如此过了几年,工厂逐渐没落,木材厂的经济越来越不济,他认为那些会好转的东西,最终没有好转;他认为那些不会变的东西,最终都变了。经验的大厦仿佛动摇了。
往后的日子里,他白天去厂里混日子,晚上谋了个小区门卫的工作,没过多久木材厂还是倒闭了,他周围仅剩的几个工友,最终去了别的地方。木材厂倒闭后的第三个晚上,他辞去了门卫的工作,买了一包烟还有几瓶啤酒,回到出租屋里,再也没有出来过。被倒塌的经验大厦所埋没。据说他留给老酒匠留了三样东西,一本存折、一张照片,还有一张纸条——“不愿意醒来,是为什么。”
“你要吃什么?诶!你要吃什么?”,老板娘得手在我脸前晃着,“真是的,站在那儿,也不说话”,她嘀咕着。“哦,嚯嚯。我,我还是老样子吧。”,回过神,我不好意思的强笑道。
接过早餐,踏着太阳,慢慢走向属于自己的,墙皮斑驳的经验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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