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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黑洞组小会
张丽跟随自己的导师克里斯到西昌黑洞组准备自己的实习内容。克里斯姓尤，他的母亲是俄罗斯人，所以给他起了“克里斯”这个名字。克里斯是个神童，十三岁考入中国科技大学少年班，他今年刚刚三十出头，但是所有的职位级别都和柳文焰一样，虽然算潘素的同龄人，但却属于她的项目导师。
这次带学生下来实习，也是有自己的考虑。曾经那次事故之后，丁广恒对他多少有点埋怨，那意思你是潘素的导师，没有把好数据这关，捅了这么大漏子，害得潘素挨骂。对此克里斯有点不平衡，当初潘素抱怨王曼农砸人饭碗的时候，丁广恒话里话外透着不忿，希望克里斯能帮自己女儿说两句话。后来出事了，好么，丁院长没说自己女儿的不对，倒把他给埋怨了，真是好人做不得。
自此克里斯对于潘素有点戒备，虽然潘素还挂在他名下被指导，但很多事情他都装聋作哑。于是潘素的工作进展一度停滞，但是自己还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干着急。她是一个直肠子，克里斯对她的那点小心思一点都看不出来，还以为是因为上次的事故，所以被领导们有意压制。倒是柳文焰、张丽几个局外人，看得明明白白。
柳文焰和克里斯属于两大科研派系，实验派和理论派，两方争取的对象都是计算派。长期以来这两大派系文人相轻的现象非常严重，实验派认为理论派脱离实际，是paper maker（废纸篓子），以码字拼论文数量为生，而理论派认为实验派个性保守缺乏创造性思维和想象力，靠实验室里简单的体力工作糊口。对于航天研究单位的这两方势力，何正是又好气又好笑，始终在考虑如何让他们放下成见，所以这次克里斯提出带学生下实验室工作几个月的时候，何正马上就同意了。
潘素见到张丽和克里斯，倒有几分他乡故知的感觉，这下可好了，都是自己人，工作应该开展得更顺利了。可是没几天她就绝望了，克里斯对她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所有工作上的问题都打哈哈，推她去和柳文焰商量。
“这是怎么回事？”潘素感到头发都一根一根竖了起来，“克里斯现在怎么这样？一点都不上心？”因为宿舍紧缺，她和张丽只能在一间屋子挤挤，两人以前就是好友，现在又在一起工作，住在一块儿顺理成章。
张丽抿嘴轻轻地笑，“这你都看不出来？真是白活了！连我都明白！”
“怎么呢？”潘素不耻下问。自从张丽开始一边兼职一边读博士，好像整个人都变通透了，经常说出一句半句道破天机的话，让潘素刮目相看。
“你上次闯的祸太大了，克里斯生怕被你粘包了呗！”张丽一边合上眼前的电脑，伸了个懒腰，一边说，“克里斯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自视太高，有成绩是他的最高兴了，手下人出问题他是绝对不会护犊子的，一定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我早看出来了，所以我每一步工作，都要他签字。克里斯对我有点不满，经常说我工作没有闯劲。不过没闯劲就没闯劲吧，总比出了事儿被他甩了强！”
“啊？”潘素的脸都有点气红了，原来如此啊，“上次我闯祸是没错，数据不都是他看过的吗？克里斯怎么这样？我爸白器重他了！”
“他看过又怎么样，无非是点头说个嗯，没凭没据，再说你也不算他学生，只是这个项目归他指导而已。你要是当初试验一切顺利，管保他跳得最欢，全是他的功劳！”张丽站起身打了个哈欠，“我说大小姐，跟你我才这么说，你可别在外面把我给卖了。我这文凭还指望他呢！”
“啐！”潘素恶狠狠地回她，“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能那么不讲义气么。你这么提醒，我得说声，太谢谢了。”
“你信不信克里斯马上见到王曼农就得使劲拍她马屁？”张丽换上睡衣准备上床睡觉，“王曼农是计算派，理论派和实验派抢夺的目标。”
“真没劲。”潘素也准备睡觉了，今天轮到她睡沙发，张丽睡卧室，“黑洞都无毛定律了，搞个研究还分门别派，烦人劲儿的。我听说克里斯这次来是想给黑洞加上旋转角动量，他听说日内瓦那边有进展了，就非要在西昌也弄一个。我能说他是激进派的么？”
“你管他什么派，反正，他、柳老师、王曼农，三个去掐好了，我们就专心干活。”张丽翻身睡了。
潘素只感到一阵烦躁，克里斯你也太不讲义气了，出点事儿就把我给撇下，这都过去一年多了，真小肚鸡肠！
更烦躁的事情来了。在重新生成新黑洞之后，就能量的重新加载，某天下班之前，黑洞组开了一个会。柳文焰非常严肃地说，“由于我们的麻痹大意，造成了一次非常严重的试验事故，我希望这次大家能够万分警惕。”他环顾了一下所有的组员，眼睛在潘素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让她瞬间出了一身汗，这什么意思，要旧事重提？
“我想在座的都记得，去年在新材料抗压试验之前，能量步加载过大，但这还不是最直接导致事故的原因，最直接的原因是，边界约束被无缘无故地加上了。”柳文焰再次稍作停顿，“这个，可以说是疏忽，也可以认为是有人为干扰。所以在这次试验重新开启之前，我要求对于上次试验的所有文件和数据都做一次彻底的清查。王工，你有什么意见？”他转头问王曼农，她现在是黑洞组的二把手。
王曼农有点疑惑，“怎么上一次的数据没有彻底清查吗？”她寻思我出去进修了一年又派了一次外勤，这么长时间黑洞组在干什么。
“清查过了。”柳文焰回答，“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想在这次试验开启之前再清查一次。而且是利用魂游网，正好局域网已经建好，正好数据清查还有网络稳定性测试一勺烩！王工你觉得怎么样。”
柳文焰的口气，就好像王曼农才是黑洞组的最高领导，这让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哎，柳老师想得很周到，我觉得挺好，就是我对魂游网技术不太熟。”
你要是不熟悉就没人熟悉了，潘素心里撇撇嘴，你不是把丁云路都解救出来了吗？
柳文焰温和地微笑着，“王工你还是在终端机上做检查和模拟好了，模拟这块你最熟了。学政和平章，你们两个和王工一个组，一起做模拟。克里斯，你带着张丽、潘工做数据清查。怎么样，大家有什么意见没有？”
克里斯瞥了潘素一眼，“柳导，我能不能和学政或者平章换一下，一直想跟王工切磋一下模拟的问题。”
操！死克里斯，当面给我上眼药，潘素感觉马上就要发作了，她强压着火说，“克里斯，上次能量加载步太冒失，咱们两个都有问题，哎我说你不是想把责任都推给我一人吧，在西昌这么久，什么时候不能跟王工切磋模拟经验，清查数据能占你多少时间？加载步的问题除了我就你最清楚了，张丽又是你的学生，你不带队打算让谁负责？”
这潘素够直接的，王曼农和张丽互相看看，一个做了个鬼脸，另一个抿嘴微笑。话说到这份儿上，克里斯倒觉得有点抹不开面子，赶紧笑着说，“小潘，你还是嘴上没个把门的，我就随口这么一说，你还多心了。”
柳文焰笑笑，接着说，“有专门的办公室可以上魂游网，但是只有两副电极同时使用。熊副说魂游网络里有一些不明的问题存在，所以要求我们使用小心，除了办公室，不能在其他地方进入黑洞组的魂游局域网，要等一切都测试明白了，我们才能像日内瓦或者布鲁克海文一样，给每个人固定的进入账号和密码，从外网也能进入。”
“不急着使用吧？”王曼农插嘴，“熊道说要先用示踪蛋白分子查一遍服务器再说。”
柳文焰心里咯噔一声，脸上却带着笑回答，“熊副小心得有点过了，最新更新的杀毒软件已经扫描过很多次服务器了。不过他现在接手网管，当然他和雷主任说了算。”
散会之后，柳文焰叫住克里斯和潘素，看着其他人都散了，他低声说，“上次那个试验其实很多数据都有问题，我认为你们两个最好先进后台文件看一下，等正式清查的时候，能递交一个合理的报告。”
“有什么问题？”克里斯已经完全糊涂了，“你刚才不是说，最主要的是边界约束被无故加上吗？就算潘素的数据有问题，也不过是加载步的事儿。”
“潘素的第二步加载的时候放了一个权函数，”柳文焰带点严肃地说，“我不知道这是你们俩谁的意思，我后来怀疑，因为这个权值，导致边界条件产生变化，使黑洞的边缘能量不能被及时引走。所以你们最好提前查一下，免得到后面贻人口实。”
潘素觉得自己一个脑袋裂成两个那么大，这都怎么回事，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倒腾个没完没了，怎么这一年多也没人提醒自己这个权函数有问题，非得要新试验快开始了，才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克里斯表示自己压根就想不起来那个权值的问题，他有点糊涂，没准潘素跟他提过，他稀里糊涂表示同意也说不定。既然柳文焰都好意提醒了，那就去看看吧。
“通过魂游查数据会快很多，而且有些地方可以和大脑直接沟通处理。”柳文焰提醒他们，“最好快点把那个权函数的问题解释明白，免得下一次出现相关事故，不好交代！”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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