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暖阳,无风。
好友电话约了公园一起遛娃。正合我意,欣然成行。
并不急着赶往目的地,沿途都是风景,年龄愈长眼里美丽倒是越多。
好久没来的公园,比起夏天浓郁的绿更多了些成熟的绚烂和通透,使人既想静坐一处冥想神游,又想极目四望哼上一曲。
草地、石桥、竹林……在好友的提醒下,我才发现荷塘已至。
先推娃下去的好友呼我看水中乌龟,哪儿呢?顺着好友的手指寻去,好半天,看清了,两三米远的枯荷下,和枯叶同色系的乌龟毫不设防,整个脊背腰身都露出水面,昂首静立,似乎着迷于那柄莲梗,它痴痴地引颈凝神,我们的叽喳聒噪,轻呼细唤,它才不管。好一只气定神闲的龟!
好友看龟守娃,我向荷奔去,心里竟有种雀跃。
赏秋荷,记忆中尚属首次,但秋荷的清韵却因了商隐的“留得枯荷听雨声”烙在心上的。
近瞧,远望;逆光,侧光;细观,粗看;一处,再换一处……任凭你怎样的视角怎样的变换――满塘的荷,无色无香,只留枯黄!
曾经碧绿艳丽的塘,而今一池枯荷,满池萍碎。已经干黄的荷叶,有的泡在水里,有的漂浮水面,相依相伴,或昂首或弯曲,或卷缩或扩张;将黄未黄的叶也有,夹在枯叶间,艰涩地绿着,失去了往日的翠色欲滴,若花了妆的徐娘半老,写满倦容;那些梗,有的依然高擎着,顶端是残破的荷叶,有的折腰屈膝形成些奇怪的图案,自然而又神秘。
荷塘收敛了绰约风姿,那轻盈、炫目、灵动、颤抖……所有的绚丽被季节掩埋在一泓绿波之下。
不知这满塘秋荷是否也曾忆起旧时貌,“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朝气鲜嫩,“芙蓉向脸两边开”的娇羞妩媚,“菡萏清香扑面来”的芬芳盎然,“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繁荣壮阔……那盛世的万紫千红歌舞升平是否常装点着她的梦?
我问荷,荷不语。
许是因了好天气、好心情吧,这塘里的荷,绿色的离开,黄色的呈现,并没给人凄凉之感,满目枯萎虽无关娇媚,却藏着一种不折的神韵,一种淡定不惊的气场,不泪不哀的面容有种真正坦然超脱的境界。
盛夏,也曾来看荷的,彼时荷塘的热闹似乎尚未远去。
是的,热闹的。塘里花开得热闹,岸边的人看得热闹:手机拍荷花的,人荷留影的,支起画板描红摹翠的…
而今,这湖畔,倒成了人迹罕至之地。是世人钟情繁华不慕清冷?是这落红败柳让人感伤生命的凋零?
我看荷,荷无伤。
满塘的枯黄,不卑不亢,以一种独特的苍茫与岁月静守。不漂亮,却又分明美丽,无关红艳的美丽;无味道,却又分明芳香,无关馥郁的芳香。
久久凝望暖阳下的枯荷,悟不透这败落与再生之间隔着怎样的玄机,或许这就是生命的轮回吧。在盛开与衰败之间,在繁荣与落寞之中,我看见了生命不同时间不同形态展现出的别样风韵。看似凄凉的枯荷,又怎能仅仅作为岁月蹉跎的见证?一切或又将是刚刚开始……
不惑之年渐渐走向衰老的我,在生命的守望中是否也有这荷的昂扬与从容呢?
前段时间,因了腿疼就医,一番检查后确诊为髌骨韧带炎。问及病因,说的那些专业的术语,我似懂非懂,但医嘱“以后不可再穿高跟鞋”我听明白了。
我最爱的高跟鞋居然不能穿了!这禁忌,竟比起腿疾更令人沮丧,我生出莫名的悲凉:这就老了吗……仿佛不穿高跟鞋就连青春的尾巴都抓不住了,好像不穿高跟鞋就意味着失去了健康与美丽……
疾病、衰老面前,我内心感到不安,没有从容与淡定,我哪里有这荷的模样?
有风吹过,满塘枯荷随风摇曳,依旧是,无色无香。
好友电话呼我,回首惊觉,已沿着湖畔走出好远。
一路奔回,娃手里正扯着一片落叶往嘴里塞,看见我,眉眼带笑,向我伸出小手……
与秋荷,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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