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记得高一的时候从一本杂志上看到过一个短篇小说，作者虽然记不得了，却一直记着名字——《过敏》，是一个关于高中女生的暗恋故事。

  要怎么说呢，高中时候喜欢这个故事的原因，恐怕是主角与自己同样是一个处于青春期十几岁的女孩子，总有些希望从生活中得到更多的爱的想法。我把自己想象成女主角，希望喜欢上学校哪个男孩，或者又有哪个男生喜欢自己，可惜，高中三年并没有这样的故事发生。

  而现在，我越来越觉得，虽然不曾有与女主角一样的故事和境遇，但那种在心理上的想法上的一致性，却让这个小说在我记忆里越来越清晰，甚至幻想着如果这个故事改成一部电影，一定是充满浅绿色和天蓝色的。

  白天，我看到光，看到树影，看到人群，总是想着以后会如何，比如要看很多书，要在阳台养一些花，要去哪里生活旅行。而在夜晚，特别是在午夜，黑色淹没万物，我只能听到风声或者带着雨声，树枝的擦响声，听到虫鸣声，就会想到从前的事，我慢慢长大，从故乡到外地再到故乡，和很多人有过短暂的相识，有的只留下一个名字或者模糊的面容场景，有的却留下很长的片段，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因为我是一个小偷，春天溪边的青桃，教室课桌里的课外书，我从别人那带走一些东西，于是命运也带走了我的一些东西。所以现在我留着别人的一些记忆，相信或许也有人记着我所记不住的什么。我不能遗憾，遗憾是对过去不懂事的自己的否定。

  很小的时候就想过，我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我为什么是一个人，不是一块石头，一棵树；我为什么是我，我爸爸妈妈为什么是我爸爸妈妈……因为外婆的去世，也想到过死亡，但年幼的自己知道的仅仅是再也吃不到外婆做的油粑粑，也不能跟着外婆到地里摘夏天最先出的嫩茄子了。好像外婆的容貌也从来没有清楚地浮现在我脑海里，又或者是小时候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没长大，外婆就离开我了，所以没有特意认真记下外婆的样子。现在想来自己真的很笨，对身边的至亲的人，那些曾经爱你的人，自己会傻到不在意，以至于有一天消失了，连样貌也想不起来了。由于没有留下照片，十年了，我一直记不起外婆的样子，但幸好记忆里外婆的声音还留着，曾经亲昵地叫着我的名字的声音还在一直呼唤着我。而现在，看到年复一年老去的祖辈，我心里对死亡的恐惧阴影一直萦绕着，身在外地的我，最担心听到的就是熟悉的他们有何意外的消息。关于以前，记忆里最深刻的一件事是，那个十岁的小女孩与屋后头九岁的堂妹都带着自己年幼的弟弟到河里玩耍，在一声声被祖母高声呼叫着回家吃饭后一直没有应答，结果归家之后各自都被祖母用牛㕞条打骂。小时候的贪玩都会受到来自长辈的惩罚，但那时年幼的自己也没想到过声音洪亮身体康健的祖辈有一天也成为行动缓慢浑身病痛的老人。我越来越讨厌长大，如果我能永远是个小孩子，那么他们也永远不会老，未来也不会有死亡先带走我还是他们了，但是我知道，我已经长大了。或许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年幼时亲眼看到长辈的老去死亡，但有这种经历的人一定比别人更懂死的残忍，而这种见证死亡残忍的过程对活着的人也不能不说是一种残忍。

  很多事情说起来只是几句话的事，但背后艰难苦痛的感受非亲历者不能懂，慢慢的我知道了，给别人说再多故事，他们听听就忘了，又或者当做什么谈资再讲与别人。与其被别人糟践，不如把记忆中的事当做掉落的花瓣，留在书里，如果老来健忘，翻出查看还有余香且当作回思往事，如果一直记着，那就留存，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