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5月底,我无意中发现自己的乳房里有个肿块。第一反应,乳腺癌?恐惧随即包围住我,平时读过的听过的各种关于乳腺癌的报道,在脑海中浮现。“年轻化”“第一杀手”这种字眼掺杂其中,吓得我瑟瑟发抖。
迫不及待去就诊。在等待就诊的一个星期内,我基本冷静下来了,按照大概率,应该没有大碍。结果,医生用仪器检查我的身体后,让我去做另外几个检查,因为从影像上看,我的肿块不是单纯的纤维腺瘤,需要手术取样检查。我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不是单纯的”“还要手术”,那是什么情况?
我整个人像蔫了似的,垂头丧气。一想到我有可能患上绝症,不久就要辞别人世,就难过得要命。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所有的梦想都没有来得及实现。如果生命就此中止,对我而言是巨大的遗憾。
又忍不住反复想“生与死”的问题。平时里自己在乎得要命的事情,好像都变得无足轻重了,能让我好好活着就好。
那几天浑浑噩噩,像游魂似的,做了一堆检查。
还有人生中第一次手术。
在手术台上我紧张得哇啊哇乱叫。医生恐吓我,再叫,针就会插不准。我识趣地闭上了嘴。手术时间很短,大概半小时。剩下,便是等候十天之后的化验结果了。
我并不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命运光临。但是我知道,生命中的许多礼物,都有丑陋的外表。这次生病,想必是有我能学习到的东西吧。
比如说,第一次硬生生地被抛到“死亡”面前,乖乖地接受拷问——如果自己只剩下一年生命,你会怎么过?也是那几天时间,我发觉,我们对于死亡的思考太陌生。但或许我们恰恰需要“死亡”来指引我们走完人生的旅程。
即便是《奇葩说》中,能言善辩、嘻嘻哈哈的奇葩们,在面对死亡这事情时,都如临大敌一般,仿佛是在谈论一种禁忌。
我能理解他们的感受,毕竟中国传统文化里强调的是“未知生,焉知死”。孔夫子教导我们不要去关注死亡,而是要想怎么个活法。正是受这思想的影响,中国的孩子极其缺乏死亡的教育。即便是走过半程人生风雨的成年人,在面对死亡时,也往往像是不知所措的孩子。
记得贺希荣老师在谈《论语》时,比较过中国的儒家文化和西方的宗教文化。
其中有个关键的区别,儒家文化是“有今生没来世”的价值观,人的生命只有这辈子的“此岸”。当生命仅有一次、且一旦消逝便无迹可寻的时候,人们便会恐惧。
相反,西方的宗教文化认为,人死了是会上天堂的,灵魂是不灭的,是会到达“彼岸”的。死亡在此只是一件平常的事情。
确实,从唯物主义观来看,死亡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像是太阳会升会落,自然界中每天都有生命诞生,也有生命消亡。人,作为其中一员,也不例外。
不谈“死亡”的中国人,错失了许多学习、成长的机会。不谈“死亡”,只顾如何生活,人们很容易忘记了人生是有终点的,旅程终究会有停下脚步的时候。
常常造成这样的遗憾——走到一生的尽头,才发觉,一辈子浪费在了无足轻重的事情上。更重要的是,人会忘记自己是自然界中的一员,做出违背自然规律的事情。没有敬畏之心,便只剩下不断膨胀的人心。
而死亡教会我们,遵循自然规律、珍惜平凡的日常、克制膨胀的欲望、关心对自己真正意义重大的事物。
所以,终究是要敬天敬地的。想想自己之所以会有这个肿块,必定是日积月累的对抗造成。生活饮食睡眠不规律,经常忍不住的暴脾气,还有焦虑不堪的追求功名利禄的心。
对,过去的我忘了,人生来就是受限制的,而恰恰每一寸膨胀与对抗,都是对身体的摧残。
看来这一场吓得我不轻的病,也是一份让我成长的缘分。
生死之间,才方知罕有。活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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