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咖啡馆上午是冷清的,一般十点后才会迎来为数不多的客人。 颜欣平日里也喜欢睡懒觉,似乎要把之前朝九晚五所经历的劳累全给补回来。老板也当的挺随心所欲,没有特别定时定点的习惯。
而我喜欢迎着晨光,来到店里享受早间的自由时光。打开一首最喜欢的音乐,给自己冲一杯咖啡,打扫一下卫生,看几页书,就这么简单。这渐渐成为了我每天最快乐的时刻。
这天,我在路上走的格外的慢。 因为我有点不知所措了。第一天就要和这位“不多话”咖啡师独自相处,这并不是我的强项。
说起来,过去的我有千万种辞职或者被辞职的理由。领导的不作为啊,工作上过度压榨的资本主义啊,同事间的勾心斗角简直堪比宫斗啦,又或者更干脆,我不喜欢这份工作了。
归根到底,不过四个字:自由万岁!
而这四个字,害人不浅。信奉自由是一切的人,一切都是凭感觉行事。不能泯灭自己的天性去做一些不想做的事,可自由给我带来了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散漫。
无所谓啦,任性一点肆意的过生活,做的好与不好又会怎样呢。可正因为这样做事,被评价为:程嘉宁,你可能真的没有一点激情。我可不想这样轻易承认,毕竟我还没有找到真正想做的事。也许我也是会为了某件事用尽全力的人吧。
沿着小路走过去,咖啡馆门口远远地站着一个人。他高高瘦瘦的,正低着头,似乎在查看着长在门口的爬墙的蔷薇树叶。
我慢慢地走过去一边告诉自己,与人相处第一要决是和善的微笑。
“来的挺早啊。” 我用最灿烂的笑容迎接新同事。
他回过头来,这是我第一次面对面的看着他。因为今天阳光很好,银色的光洒过肩头仿佛就淡化了那双眼睛的力量。一切似乎轻松许多。
他嘴角上扬了一下, 回答依旧简明扼要:“早。” 看来他已经在周围溜达了一圈。
“那个,我叫程嘉宁。也刚来一个月。” 我自我介绍起来。因为面试那天,我好像一直站在一旁,并没有来得及介绍自己的名字。
那一瞬间,他没有说话,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一瞬间盯着我的眼神有点奇怪,短暂的。
这是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要不,你叫我嘉宁姐好了。” 对于他还是学生的身份,我自动地给自己长了一辈。
他回头指了一下门锁,催促道,“先进去吧。”
呵,看来这小子是不愿意叫姐啊。
一上午他一直低头忙活,摆弄那些我不知道的器具。倒显得我很多余。我在他身边转来转去,试图找点活干干。
“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我问。
“喔,把这些杯子刷一下吧。”这是他一上午对我主动说的最后一句话。
没想到,这一干一上午再也没抬起腰来。
不但对杯子的干净程度要求的一丝不苟。连桌子台都要抹的干干净净。
他,该不是处女座的吧。
说起来壁虎咖啡馆平日里也算干净。或者说表面看起来干净。因为颜欣看不出来,我也看不出来,它究竟哪里不好。一上午我在不断的洗洗刷刷中度过,临近中午时咖啡馆已经是焕然一新的感觉。这让我感觉到这位新同事干活真的尽心尽力。
我在一边喝着柠檬茶歇脚时,一边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
忙的时候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劲,闲下来才顾得上细想,从进来两人就在默不作声地干活了,毫无任何交流。
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看不得冷场。
“在冲咖啡呢。”我用欢快的语气问他。他抬起头,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
“那个,我可以帮忙。” 最近一直在跟着颜欣,耳濡目染了一下,自我感觉还不错。
“你也会吗?”他眼神有一丝不信任。
我这人可不愿意服输,说来就来。
“那你做一遍吧。”他从吧台走出来时,我竟然捕捉到了他嘴角的一丝笑容。是我的错觉吗?他在笑。
事实证明,菜鸟就是菜鸟。我感觉被他从背后望着之后,我的表现更是差强人意,手一抖就把咖啡洒在了桌子上,步骤啊什么的好像混乱一团。终于做好了一杯拿铁,我推到他的面前示意他品尝一下。
他看着我将信将疑,端起杯子,小小的抿了一口。然后根本不用我提醒,就用舌头沾了一下嘴边的奶油泡沫。这张脸长的还真的是有点祸害。
看着他一言不发,我竟有点忐忑了。
他看我在等什么似的,只说了三个字,“还成吧。”
“你的意思是?” 我咬咬牙,其实我还挺经不起批评的。
“最好还是别给人喝了。” 原来他怼起人来是这副模样。看似不经意,却字字见血。
什么叫别给人喝?我把剩下的咖啡倒入了另一个杯子里,恶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差点呛到。
然后我强忍住咽了下去,好像味道有点怪,难不成糊味?
“你全喝下去的话,也可以。” 他抱着胳膊在那里望着我,似笑非笑。
难道你都不知道委婉一点。我也才断断续续刚接触啊,我低下了头。他第一天来的时候,也没见说几句啊。可如今这么牙尖嘴利的。
“我又不是专业的。” 我只得嘟囔了一句。
“还好不是专业的。”
有时候开始和一个人建立的相处模式,往往就印证了接下来以后所有的模式。虽然我很不情愿,但仍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终于到了午饭时间。我们拿着盒饭坐在桌子前。
我从家里带了一份昨天做的饭菜。而他来不及回学校,只是点了一份外卖。
又是一阵沉默。我正在考虑说些什么,他突然问:“听歌吗?”
我咽了口嘴里的饭,说,“好 ,好啊。” 这个时候来点背景音乐也好。
他用蓝牙连接了音响,放了了一首慢歌。店里弥漫着一种慵懒的气息。
“这是谁的歌?”
“deLillos.” 他说了一句我没听懂的单词。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挪威的乐队。”
从未听说的的语言却说不上来的就是很好听。在不知不觉中,音乐将刚刚那细微的无话可说的尴尬给缝合起来。
这天下午,天气久违的晴朗舒适。我们咖啡馆的客人也增多了起来。
我拍了张店里繁忙工作的照片,给病中的颜欣发消息,“你的兰花,效果真不赖。”
颜欣发来一个欢快的小女孩转圈圈的表情。不管是什么原因,咖啡馆的生意红火才是老板娘最开心的事。
而事实证明,事物的发展总是有两面性的。你所以为的一切有个好的开始,也不过是个短暂的错觉。生活如果总是顺顺利利的,也真奇怪。
“喂,四号桌。”
“哎,这边料去仓库拿一下。”
“那个,意式不该用这种杯子…”
我渐渐地发现,林齐对我的称呼,在这几个词来回变换。我明明告诉他我的名字了啊。我父母赐予我的这个名字,是消失了吗?这种感觉就像被老师批评的差生一样,让人感觉自己哪里都做的不对。
直到晚上十点多,最后一批客人渐渐散去,我才终于在椅子上靠了下来。
程嘉宁,你没想到吧,咖啡馆的生意好起来也是要人命。最可气的是,还是被眼前这个没礼貌的人使唤。
“林齐。” 我看着他站在柜台里的身影,觉得这件事必须直接了当的说出来。
他抬起头看着我,仿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叫程嘉宁,你知道吗?” 我的语气一点也不好。
“然后呢?” 他皱了皱眉,继续手中的活,仿佛我在无理取闹一样。
“你为什么不叫我名字?!” 我试图压住火。
他一时愣住了。几秒之后,他似乎随便找了个答案对付我说:“我知道就行了。”
“什么叫知道就行了,那你就一直打算喂下去吗?父母给我取这个名字干嘛呢!” 上帝啊,我一直是个好脾气的姑娘,我可没准备一见面就这么硝烟四起。可这种行为真的让我不能忍。
“好了,程嘉宁。” 他这样说,连头也不抬。这三个字,平静的毫无感情。也让我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他的不情愿。
我被这一口气噎的,莫名其妙的难受。我不想再说话。员工只有两个人的话。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和他好好相处啊。我好想去追问颜柏宇,你的这位学长这么没礼貌,性格又古怪,和你之前说的那位慷慨仗义相助的是同一个人吗?还是只有我被针对了。我哪里惹他不开心?
我气得开始给小颜同学发信息。
“你说你这个学长是不是性格有问题?”
不行,删掉。有点显得像人身攻击。
“你这个学长是不是有点认生?”
这也不行,认生不是这样的。
我坐在那里编信息的过程中,不知不觉面前闪过一道黑影,吓的我手一哆嗦,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人啊,千万不要随便在背后说人坏话。
林齐将一个有玫瑰花纹的杯子放在我的面前。我之前甚至都没有看到过它。
“尝尝,玫瑰焦糖拿铁。” 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我不喜欢喝甜的。” 我当然没打算动。这是主动来示好?想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啊,没这么容易。
“试试新口味。” 敢情这也不是专门做给我喝的,连个甜枣都算不上。他就站在那看着我,仿佛我不喝他不走。
索性,我拿起杯子来。我有点义愤填膺地在想,今天我可要冒着违背良心的风险好好评价一下这位咖啡师的作品。可是你先得罪我的。
喝了一口之后,完了。还挺好喝。玫瑰味道很清香淡雅,奶香味也没被淹没,最后还有淡淡的咖啡苦涩。
再喝一口吧,我觉得肯定不是没有毛病的。
又喝了一口。
“太甜了。后味又有点苦。” 我假装皱着眉头,硬生生抛下了两句狠话。
没想到,他抓起杯子来,就喝一口。然后悠悠的说了一声:“挺正常的。”
我忍无可忍地盯着他说:“ 是你让我说的。”
可他这个人真的是稳如泰山:“那我再做一杯。”
我的内心浮现了两个字:“骗子。” 什么高冷人设,什么兰花,瞬间崩塌。这些都是错误的预估。这人一定超级难搞,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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