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男人和女人已经困在山谷下两天了。
几天前,二人随着旅游团到一处开放的原始森林旅游,一路规规矩矩随着导游的脚步前行。听着导游那些可以从任何一本攻略书上看到的内容,男人逐渐不耐烦起来。第二天的时候,就自动脱离的团队,和女人向着茫茫丛林而去。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他们脱离团队的第二天,两人一不注意双双掉下了山谷,二人围着山谷走了一大圈,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活像一个巨大的脸盆,而且四面光滑曲折,没有任何可以作为绳索的藤条以及站立的支点,想要从这里爬上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更糟糕的是,手机没有讯号。除了被动地等待,没有任何办法。
两人这算是彻底的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男人把山谷下的石头全部聚集起来,在正中央的地方摆出了一个“sos”的形状,其间女人多次想要帮忙,都被男人用眼神阻止了。
“你平时连厨房都不进,我怎么舍得让你干这种重活。”即使是面临着这种绝境,女人仍然为男人温柔的话语所温暖着。
“那我去摘些水果好了。”女人红着脸跑了开去。
不一会,女人回来了,手里拿着几个苹果和梨,她把其中一个苹果在自己衣服上擦了一下,然后递给坐在地上玩手机的男人。
“没想到这下面竟然有这么多果子,梨啊苹果啊猕猴桃啊,还有好多好多,而且这些都是可以成熟的,真的好神奇……你在玩什么,不是没信号吗?”女人偏着头瞟了一眼男人的手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电影啊,又是生化危机……”
男人闻言抬头看了看女人,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没有说什么,不一会又低头看向手机屏幕。
“你说,”女人叹了口气,望着头顶的被原始森林巨大的树荫分割开来的一束束阳光,“如果有一天,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变成了丧尸,你会抛下我吗?”
这下,男人彻底地放下了手机,他站起来,个子比女人要高出半个头,他摸了摸女人的头发,微微低头,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他盯着女人的眼睛说:“如果有一天,世界上所有人都变成丧尸,我也一定不会抛弃你,就算我们注定也会沦为丧尸,我也一定在你前面。”
女人伏在男人的怀里,想到过往十多年的不离不弃,听到如此情真意切的表白,早已泣不成声:“我也……我也会的……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傻瓜。”男人的语气温柔而宠溺。
2
男人拉着女人的手一直跑啊跑,身后的丧尸成群结队,女人眼角的余光里甚至能看到沿着他们嘴角滴露下来恶心的唾液,空气里弥漫着腐烂的气味。
飞机就在前方一百米,快一点,再快一点。
然后就在这时,女人却因为右边两米处那只丧尸发出的吼叫而被吓到崴到脚,前行的势头骤然一滞,两人因为惯性摔倒在地,身后的丧尸赶了上来……四米,三米,两米……
“等一下,为什么要是我崴到脚不是你崴到脚,还是被吓到,我的胆子可一直比你大,十二岁那年你一个人回家,大胖突然从林子里跳出来,你差点给吓哭了……”女人坐在一个大石头上,嘴里咬着一个苹果,说话含混不清的,但显然对男人刚刚说的那一段不是很满意。
男人不理她,继续往下说::
眼看丧尸就要接近他们,腐烂的双手马上就要触摸到女人的肌肤,就在这时,男人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喊,猛地一把抱起女人,身体里似乎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男人抱着女人向不远处的飞机狂奔而去。
终于,他们成功登上了飞机,耳边是丧尸利爪在机身上划动的刺耳的摩擦声,越来越多的丧尸围过来,低吼声此起彼伏。
飞机发出一声轰鸣,头顶的螺旋桨越转越快,他们又成功逃过了一劫。
前方的朝阳徐徐升起,这是丧尸危机爆发后他们看到的第八个日出。
女人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的看着男人,眼神玩味。男人还有些激动,沉浸在自己设定的场景里,眼睛里有莫名的光芒跳动。
“好吧,让你当英雄好了,不过谢谢你,在危机关头都没有抛弃我。但是下次换我来讲。”女人说,“从丧尸危机爆发,你自己讲了八天了。”
这是女人和男人被困在山谷下的第十一天,还是没有人来救他们。说来也怪,山谷里的水果似乎怎么也吃不完。食物水源充裕,但与世隔绝的生活让二人实在无聊得紧,第三天男人想出一个打发无聊的方法,即幻想自己处在丧尸危机的世界里,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两个人是如何逃脱,如何相互依偎着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但男人是个丧尸迷,八天以来,都是男人在讲,女人在听。男人讲得津津有味,仿佛当真身临其境,女人静静得听,偶尔会表现出不满,每每当男人讲到两人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的在末日世界步步维艰,还是会感觉到一丝丝温暖。
女人有时甚至想,就算真的爆发丧尸危机,如果真的有一天,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似乎,也不是太糟呢。
3
两人被困在山谷下的第三十五天,也是两人在“丧尸世界”逃亡的第三十二天。
男人和女人来到了地球上最后一片草原,他们称之为日不落草原。茫茫无际的草原绵延到望不到的远方,天地相接的地方仿佛是一条绿色的长带,夕阳西下,绿色的带子变成血一样的红色,少倾,红色又转化为其他的颜色——天上的云燃烧了起来。
这仿佛是一片宁静的乐土,耳边没有了丧尸的哀嚎,只有傍晚独有的寂静,草原上空还有鸟群飞过。
女人背着男人(男人的左腿在第十五天的时候被丧尸咬断了),一步一步地向着落日的方向而去。男人比较瘦弱,但也有一米七八的个子,但女人背起他来毫不费力。
男人伏在女人的背上,脸色发白,嘴唇都皲裂了,偶尔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
“不准说话,我说过我会好好保护你的。”男人刚想开口,就被女人阻止了,她鼓着腮帮子,倔强得挥舞着拳头,男人笑着摇摇头,听天由命得听她继续说下去。
女人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未来,她只知道自己背上还有一个人,那么她就是死也不会抛弃他。女人用力把陷在草地的左脚拔起来,脑子是这样的念头。
突然不远处的鸟群一哄而散,惊恐地向四周逃散开去,耳旁是一声声悲鸣。女人抬起头,视线里有一个小黑点从天而降,紧接着无数的小黑点直直地向她砸过来,像是满天的星辰坠落,击散了天边的火烧云,但这看起来并不美,因为这些星辰是黑色的,是死的。它们代表着死亡和绝望。
转眼间,密密麻麻地尸群包围了他们。
女人的目光往四面扫了一眼,他们被围着密不透风。尸群如同黑色的海洋。女人绝望得闭上了眼睛,然后她把轻轻地把男人放下来,抚摸着男人脸庞、鼻子、睫毛。
“亲爱的,我们这次真的逃不出去了。”
男人的眼睛依旧是无穷地温柔,他对着女人艰难地牵动着嘴角,想尽力给她一点勇气,然而他感觉身体再也不受自己控制了。
人被丧尸咬伤后,病毒会随着血液流遍全身,人体受到感染,慢慢地将被同化。男人从被咬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七天了。
男人终于控制不住了。他张口对着天空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尖利的獠牙刺进女人肩膀的皮肤。
黑色的海洋慢慢流动起来,女人紧紧地抱着男人。泪水滴落下来。
天空彻底暗下来,从此再也没有升起。
故事讲完了,游戏也该结束了。
突然,山谷里响起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吼,男人和女人转过头朝声音的源头看过去,顿时吓得面无血色。
4
“跑,你快跑啊。”男人朝女人大喊,身体本能得向后缩,然而左腿被倒下的大树压住了动弹不得,他又一次朝女人喊,“你快跑,不要管我。”
“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老虎?”男人近乎诅咒地咒骂着,恐惧得望着面前不远处庞大狰狞的老虎,冷汗浸透了衣服。
女人吓得花容失色,一生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艰难的时刻,她的脸上依旧挂着泪痕,理智告诉她要赶紧逃,但转念想到要失去男人,今后要自己一个人,这比死了还难受,一想到这里,她最终向前迈了一步,发现并没有比想象中多难。
“混蛋,说好的不抛弃我的,我也说过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女人义无反顾地跑到男人面前,跪在地上,紧紧地抱住男人。
面向已经张开血盆大口的老虎,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后背,粘稠的唾液渗透她衣服,沾在皮肤上。
她更用力地抱着男人。
5
地底不知多少米某处,一个黑暗的房间内,唯一的光亮是一面巨大的显示屏,画面里正是女人视死如归抱着男人的这一幕。
房间另一侧响起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电子合成音:恋爱值达到百分之九十九,可以进行实验,实验成功几率是百分之八十。
“允许进行实验!”这是一个沙哑的声音,一个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站在显示屏下面。
“实验开始,实验组43号。”
女人发现自己没有死,等她心有余悸地转过头,老虎已经消失,连同压住男人的大树一起。男人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腿没有半点伤痕,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然而他们都知道这不是梦,因为男人还可以感觉得到腿上的疼痛感,女人的后背上,还残留着令人作呕的老虎唾液。
男人一把拉住女人,“跑,一定要出去,一定到找到出路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是地狱……不,这里比十八层地狱还要可怕……”男人语无伦次,把山谷转了一圈,结果发现这都是徒劳无功的。
没有出口。
男人颓丧地跪在地上,拍着头,头发被他抓得乱糟糟的。女人目光呆滞,仿佛失去了灵魂。
“咔嚓咔嚓——”突然,面前的山体内部响起仿佛齿轮转动的摩擦声,接着光滑的崖面开始脱落下石屑,就像从人身上掉落的皮肤。
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嵌在山体里的这部电梯。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拉着女人走了进去。无论如何,也要离开这里。
6
黑暗里,没有情绪的电子合成音无情地响起:实验失败。实验组43号死亡,实验结束!
显示屏前的老人重重的叹了口气,伸出手点击了显示屏右下角的回放按钮。
男人和女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所有的幻象全部化为真实,阳光是十分刺眼的暗红色,绿色的原始森林消失殆尽,眼前的是没有生命没有绿色的茫茫沙漠。
密密麻麻的丧尸群像静止的黑色海洋。
所有的丧尸突然一起扭动着脖子,有些甚至整个脑袋旋转了九十度,它们都在盯着男人和女人的方向。
最近的丧尸离他们只有两米。
不知道是因为慌乱中失去了理智还是因为被吓得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者是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一直处于呆滞状态下的女人突然醒了过来,一把把男人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死死地抵在自己面前。
显示屏上一片红色,然后暗了下来,重归黑暗。
黑暗中,老人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这世界上真的有爱吗?”
写在最后:这是我几年前在简书发布的第一篇文章,但当时的排版乱七八糟的,连标点符号都是一会英文一会中文。即使隔了好几年,我还是能感受到当时写这篇文章时的心情,二十出头,恋情受挫,想的一直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爱情吗?”这样的问题,当然,也会失眠,于是“满含怨念”地写下这个故事,希望能被那个女生看到,自然她是没看到的。后来我又写了很多故事,在我有不同心情的时候。
这是我写作的初心,今天把这篇文章重新排版,修改符号,发布一遍,一是怀念那个过去的自己,而是告诫自己,不要忘记初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