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逝.jpg
13 星空下的鱼
周一的课程基本上都是满的，上午两节《设计方法学》和两节CAD课，下午是《机械设计基础》和《人机工程学》，除了梅叔翘了一上午的课以外，其他人都很老实的上满了一整天。
叶逸飞去宿舍给古巴喂了食，梅叔经过叶逸飞几天的思想轰炸也终于沦陷，懒得追究古巴的事，宋小波见古巴得到了人道主义待遇，也就放宽心不再婆妈了。
夏末早秋的傍晚天气微凉，清风徐徐吹来。明暗变幻的云层夹杂着些许阴霾，空气中混杂着夏天的眷恋和秋天迫不及待的抵达，显得异常的安静和一种初见端倪的萧肃。天气预报说会有小雨，但是一直到晚上，除了有几片黑云飘过，并不见一丝雨滴落下。
梧桐树的叶子越加黄的厉害，不停的掉落到柏油路上，疾驰的车辆驶过，它们便在空中胡乱翻飞一阵，随即又旋转着落向别处。
无人问津的野果开始腐烂，化成养分渗透进泥土。
池塘的水面上有很多小虫子欢快的踏水而行，没有了滚烫的烈日，它们穿行的更加从容，像一艘艘快艇，激起荡漾的微波。
小鸟归巢，鱼养待宰。
在这个季节，你所在的任何地方，卧室、阳台、教室、操场，只要打开窗户、张开双臂，便可闻到空气中弥漫的凛冽清香的果实味道，秋天已然来临，重阳将近。
傍晚的图书馆人烟稀少，管理员正在收拾着散落各处的图书，落日的光辉从左右两边狭长的格子窗户中照射进来，整个空间笼罩着一层薄雾似的金衣，扬起的飞尘，宛若在灯光下翻飞的萤火虫，又像是袅袅炊烟，正落下末尾的灰烬。这些盛满灰尘的光束，仿佛一根根空心的玻璃器皿，穿插着图书馆内的四壁。错落有致的书架，厚重而斑斓，渲染了一种宁静和深邃，身处其中，会让人一瞬间忘记所有，像是得了选择性失忆症的人，只记得发生在这个有限时空里的事情。
翻开那本《飞鸟集》，一阵淡香扑鼻而来，熟悉的字迹再次印入眼帘，不同的是，这次是一张粉色卡通的信纸，看来，我的糖衣炮弹奏效了，心中一阵窃喜。
“看来你开窍了不少，那么好吧，本姑娘大人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了。本来我们只是素昧平生，只怪本姑娘侠女转世，喜好扬善惩恶，看不惯龌蹉的事，碰到了就算你倒霉吧。
对你的咄咄逼人，也请别误会，这并不代表我对你有什么企图或者对你感兴趣，本姑娘集智慧与美貌一身，择偶条件很高的，你这种小虾米我是不会放在眼里的。我只是很凑巧的发现了你龌龊的涂鸦，凑巧本姑娘对这事很反感，凑巧的我心情不好，仅此而已，这种纸条式的互怼好像连书信都算不上吧。看你是读书之人，也不是那么不堪，所以本姑娘就纡尊降贵，不再与你计较，算是对你的一种恩赐了，还不赶紧跪谢！
另外，请不要每次都叫我姑娘、大姐、小妹什么的，请懂得尊重女性，这样才能赢得芳心，知道吗？你可以叫我女神、美女或者女王之类的，若是实在叫不出口，请看最后落款。
——星空下的鱼”
女人是一种总是以主人自居的姿态活在自己想象里的物种，和她相处，你总会觉得自己慢一拍，你连想都没想过的事情，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先入为主把你盖棺定论了，不容你争辩，她希望的，同时也是你要做的，只是跟着她的步调，回答是或者好的而已，如若不然，你便是一个道貌岸然愚蠢至极之人，没有任何理由。她们觉得高兴了，便是晴天，她们不开心了，便是世界末日，她们说我很讨厌你，其实是觉得你这人还不赖，她们说不跟你一般见识，其实已经对你有很大的好感了，她们说那就勉强联系一下吧，其实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想和你继续聊下去了。
这些，都是从宋小波的藏书里面学到的。所以，以此推论，她说我是小虾米，那其实我在她心中已经有了一席之地了，说是对我纡尊降贵，那其实已经是对我一种很大的肯定了。
不过，取一个叫“星空下的鱼”这样一个俗气而无厘头的昵称，实在是令人费解，星空下会有鱼吗？我只读到过俄国诗人莱蒙托夫的一首题为《美人鱼》的诗里面写过：“美人鱼在蓝色的河里游荡，圆圆的月光洒下清光，她用力拍击银色的水波，想把浪花送上月亮。”，她说自己是美人鱼？看来女生多少是有些自恋癖的，不过，这首诗里面写的是月光，她算是偷换概念。
无论她是星空下的鱼还是月亮下的美人鱼，现在，总算是少了点火药味了，闲着也是闲着，姑且陪她纸上侃侃吧，何况，她开始对我产生好感也不一定呢。
“看来周末你是吃蜜糖去了，这样和风细雨的话锋我还真有点不适应，但是说明一点，至少你明白了我是个善人而非恶人，言语的毒辣程度才会收起几分，不再毫厘必争，得理不饶，这个样子才像淑女嘛。
话说回来，相遇一场，彼此还没有正式的认识，既然上帝安排了这份偶遇，那就该化干戈为玉帛，化孽缘为情缘，不管怎样，都算是一种缘分吧，既然是缘分，那么，至少不要辜负上帝的一番美意吧，我想我还是很乐意与你成为那种和气相处的朋友的。
既然是朋友，那么首先肯定要相互了解的，首先我简单的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姓林名树，性别男，坐标工设3班，颜值偏高，性情儒雅，不敢说玉树临风胜潘安，一朵梨花压海棠，也可称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才高八斗、相貌堂堂，目前单身。
那么，你又是何方高人？星空下的美人鱼？”
这段话写的虽有点俗气，但意思朦胧美丽，表达到位，不卑不亢，态度友好，况且从我的内心来说，对她，也并没有什么讨厌，以这样低几率的方式相遇，不管怎样，至少是一种缘分吧。
然而隔日，她的回复又让我意外了一把。
“你知道吗？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像我这样不计前嫌的好人，一种就像你这样的，给点阳光就灿烂得意忘形的人。
对你的无赖不得不佩服，竟然将巧合曲解成缘分，看来你是没得救了，请问你单身多久了？说你是我的有缘人？多谢抬举，本姑娘消受不起，用有缘来形容我们好像不太适合，我看应该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比较恰当，当然，冤家这个词有歧义，而我说的是贬义的那种。
我也相信一句话：一切自以为是的意淫都是耍流氓。
所以，如果上帝存在的话，我相信他是一位智者，绝不会将你我归为一类，或许因为他太忙，考虑的粗糙了点，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会修正的，所以，请你不要用自己的意愿去刻意曲解上帝的意思。
我是谁并不重要，在这世界上除了亲人和爱人，其他的人都是无关紧要的，就像我的存在并不会影响你人生的轨迹，最多也只是个沿途的过客吧，一个人的一生要经历很多的事，如果一路偶遇的细枝末节都能影响你下一个驻足地，那我的影响力也太大了吧，所以，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就是星空下的鱼（记住，是鱼，不是美人鱼！），当然，我也完全可以捏造一些信息来敷衍你，那样，没有任何意义也没有任何诚意吧，要么正儿八经的回答，要么闭嘴不答，我想，你也不想得到虚假的答案吧，好了，我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不要作无端的猜测，就这样吧，晚安！”
这封回信不骄不躁，不褒不贬，不令人生厌也不令人欢喜，洒脱又显得随意，实在是淡而无味，但明显，有一种强烈的排斥。
看来我还得写的深沉一点为好，宋小波说过，女生一般都喜欢有些文艺气质的男生，而文艺的特性，用深沉来假装那是最接近不过了，而所谓深沉，大体就是能让人感受到一种自然流露的忧伤而已，另外再要把简单的句子复杂化。
构思了一整天，打了几遍草稿，终得挤出些看起来略微显得深沉而忧伤的话来。
“看来你对我的偏见还没有完全从脑海里清除，就像这本书里说的一句话：我们把世界看错，反说他欺骗了我们。运用到我们之间就是，是你把我看错，反把我说成无赖和流氓。
上帝是万能的智者，并不能把我们的偶遇单单归结为他的粗心大意，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人世间的一切偶然其实都并非偶然，世事包罗万象，有美就有丑，有善即有恶，有机遇有错失，有意外也有偶然，一切都是既定的安排。上帝很忙，你我这点破事应该还不至于重要到可以编排进他的日常安排。而且我相信上帝并不是一个占有欲狂，所有的事也并不是他恶意的掌控，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在这个有限的时空之内让一切的可能摩擦出别样的火花，使这人间不至于死气沉沉毫无乐趣而是呈现出五彩缤纷万千景象，所以，人间就有了繁华盛景，喜怒哀乐，同样，也有天灾人祸，生离死别。所以，请相信，意外是一场不可抗拒的缘分。
说了这么多，我并不是非得把我们之间意淫成非得发生点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说明天意是不可抗拒的同时也是虚无缥缈的，与其浪费时间琢磨这虚无的东西，不如心怀感激的接受这从天而降的意外，然后不动声色的过好自己的生活，因为，你我应该都不是那种心怀鬼胎的人。
很久以前，我曾经幻想过很多认识陌生女孩的场景，有果断搭讪型的，有借花献佛型的，有装纯属巧合型的，有深情暧昧型的等等，这些场景无一例外的都是面对面的真实接触，断然没有柏拉图式的扯淡，而如今，我正在一本正经的给你这个互不相识的陌生女孩写信，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你是个怎样的女生，是那种丑的绝种的一类吧，要不然你也不会无聊到来这里跟我咬文嚼字，自找不快，因为一般只有丑女有大量的时间可以挥霍，但凡美女一般是没有这个闲工夫和一个陌生的从未见面的男生以这种写信的方式交流的，因为这实在是太老土和显得低级了。
往好的方面想，或者你是独树一帜的一类，孤芳自赏或者不屑于那些陷入俗套的交往，假装自命清高的宁愿给自己一个想象。但从你的言辞来看，无论如何都是那种古灵精怪没心没肺的一类，不像这种自命清高的人啊，所以，我又是迷茫的。
也罢，我也不做过多猜想了，也请你不要介意，我只是说出我脑子里的想法而已，并没有对你作褒贬评判的意思，如果你愿意说出，那自然也不必我来问，如果你笃定守口如瓶，那任凭我如何猜测询问也都是白搭，对吧。
好了，今天已经写了很多，不知不觉，胡言乱语了很多，都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些感慨。或许和最近的心情有关吧。现在坐在这里只有寥寥三四个人了，图书馆也快打烊关门了，那就写到这里吧。”
果然，这种感叹人生式、自怨自艾的假装深沉奏效了，她居然回复了整整两页纸，态度的陡然转变，倒是令我受宠若惊。
“看不出来，你还挺多愁善感的，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但是千万不要试图利用我的一颗玻璃心来拆除我对你的防备，我可不是那种轻易就能被虏获的女生。
看来你是个不简单的意外来客，说不定是上帝的左右护法之类的，竟然这么了解上帝的想法，说的头头是道，不过还是有点道理的。
如果真像你所说一切都是天意，那么死亡总有一天会像大姨妈一样汹涌而来，我不觉得那是生命如临大敌，相反，而是如沐春风。
你也是可以的，连老泰的名言都能拿出来勉强凑数充当论据，实在是佩服，看来我得把这本《飞鸟集》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了，要不然你再写出一句来弄得我一头雾水，两眼发愣，显得我很没有文化。
我并不认为我们这是什么柏拉图式的扯淡，何况，我们这不是在恋爱吧，而且，我也绝不可能在大学里谈恋爱。我觉得和男生交往是件很麻烦的事，第一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头发有没有洗啦，衣服穿得是不是得体啦，对方会不会嫌我邋遢啊，出门之前要化妆啦，等等，第二还要警惕自己的措词是否恰当啦，要适当的保持微笑啦，吃饭要斯文啦，走路要淑女啦等等，真是太烦了，毫无意义，自作自受，凭什么呢。
所以，我潜意识里就期望有这么个人和我保持一种不必见面的交流，想想这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啊，我不必为了出门见面而把大把的时间花在梳妆打扮上，我可以蓬头垢面的窝在宿舍的书桌或者床上，提笔就可以侃侃而谈，可以不管刮风下雨，可以不问英雄出处，这实在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我并不是你想象的孤芳自赏自命清高的人，我就是个很平凡的女生，会哭会笑会闹，不冷落冰霜，也不热情奔放，你把我想象的很丑也没关系，我不会介意，我反而觉得很好，因为得知真相后的心理状态总是和事先的期望值成反比的，期望越高，失望越大，期望越低，失望越小，所以，请务必把我的丑再想象得逼真几分，好让有朝一日我们的相见显得入木三分。
最后，送你一个彩蛋，是一个真实的笑话，因为实在是太好笑了，忍不住要拿出来分享。
我们宿舍有个戴隐形眼镜的女生，每天晚上她都会把隐形眼镜拿下来清洗，前天不小心把那个装洗眼液的盒子弄碎了，就把洗眼液倒在一个小杯子里面浸泡，那天晚上恰好我们宿舍灯泡坏了，宿舍一片漆黑，我们不得不叫了班上的一个男生过来帮忙换灯泡，换完以后，那位男生口渴，问有没有水喝，我就顺手说那边热水瓶里有水，桌上有水杯，自便就可以了，那男生看都没看，就把热水倒进了我舍友清洗眼镜的杯子里，咕咚咕咚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连带隐形眼镜都喝下去了，喝完了还抿了抿嘴说，这水里放了什么啊，还有点甜。后来我那舍友始终没有找到那副隐形眼镜，直到今天她告诉我当时是把隐形眼镜放在那个杯子里的，我这才意识到隐形眼镜是被那个男生给喝掉了。
嘿！你怎么不笑！”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