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后又出现的人

木也死了，是自杀。

丽子老师却声称看到了他，有个同学也说了同样的话……

一 方村手记

我刚走进事发现场，便闻到了很浓烈的血腥味，当我看到横躺在地上的尸体时，即使我做了多年的警察，也不禁有些身体发寒。

死者是高中生木也，经过确认死因是割腕，一切迹象表明是自杀，血液已经凝固在更衣室的地面上，发现死者的是巡逻的门卫。

直到一周后的今天，我还不能将此事放下，警局和学校的处理办法是一切从简，可我却不这样认为，每一个生命的消逝，总要有个动机，自杀往往更是如此。

此刻，我正在医院的走廊里徘徊，木也的母亲在得知儿子死亡的消息后，一直昏迷至今，而我为了调查，则需要向他母亲了解一些事情。

“方村警官，很抱歉，估计病人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

“这样倒是有些麻烦了，希望病人醒来后，您可以第一时间通知我，谢谢了。”我把写有我电话的纸条递给医生。

从医院出来时，正好刚过中午，我打算再去学校，重新走访一遍，由于是我执意查访，警局并没有给我任何忍人手，我只能孤身前去。

医院离学校不远，当我到学校时，应该是下午第二节下课时间，操场上有很多学生在自由活动。
学校的门卫已对我熟悉，我和他打招呼便走了进去，我打算先找木也的老师聊聊，想来，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丽子老师。

办公室在二楼，我刚从楼梯口出来，便听见楼上有密集的脚步声，果然四五个同学笑着跑了下来，其中一个还说着：“这个傻子，有钱不上贡，活该被打。”

我给他们让开路，好奇心促使我走上了三楼的台阶，三楼上面好像是仓库，一个男孩坐在脏兮兮的角落，眼神空洞，脸部隐隐发红。

“同学，发生什么事了？”

看见一个陌生人和自己打招呼，他放佛受了惊吓一样，快速站起身，冲我跑过来， 与我擦身而过，直接跑下了楼梯。

我猝不及防，没有追他，也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便下了楼直奔丽子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丽子老师，您在忙么？”

丽子老师放下手中的笔，看了我一眼，不得不说她把职业教师的气质展现的淋漓尽致。

“方村警官，你来是为了木也的事？”

“嗯，没错，想在麻烦您一下。”我不客气的坐在了丽子老师对面。

办公室里的老师借口有事都相继离开了。

“木也他不是自杀么？还没有结案么？”

“不不，警局已经宣布结案，只是我个人还有些事情不明白。”

“哦，是这样啊。”

“木也同学，为什么会自杀？您难道不会感到奇怪么？”

丽子老师的眼神忽然有些犹豫，虽然只是一瞬间，却被我紧紧抓住了，这是身为警察多年才会有的洞察力。

“方村警官，木也同学的死我也很难过，只是他为什么会自杀，我就真的不知道了，现在的学生思想都太重，做老师的已经很不好理解了。”丽子说完，起身给我倒了一杯水。

我并没有喝，我在想她的犹豫是什么，她对我一定有所隐瞒……

二 丽子手记

真不知道这可恶的事什么时候能过去，人都死了还有这么多麻烦。

下了晚自习，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秋风正盛，我裹紧了衣服，往公交站走着，脑海里竟突然出现了冯风同学的话。

晚自习，我正在办公室批改作业，冯风来到了我的办公室。

“丽子老师。”

“又不上自习？”

“老师，我看到木也了！”

“什么！你胡说什么呢？”我有点儿愤怒了“木也已经死了！”

冯风也有些犹豫了，可能是看我愤怒了的原因。

“只是，丽子老师，那不可能是幻觉，太真实了，我在树林里抽烟的时候，真的看见木也站在铁丝网的后面看着我。”

我又觉得他不像撒谎，因为他的表情太认真了，这个官二代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后来呢？”我问。

“当时距离太远，我揉了揉眼睛想看的仔细些时，他就消失了。”

我呼了一口气。

“木也还在停尸房呢，你肯定是出了幻觉，谁让你在学校吸烟的！”

“只是••••••”

“行了，你快回去上课吧。”

“对了，冯风，还记得我让你和你父亲说的，我去市里上班的事儿吗？”

“记得，丽子老师。”

我站在车站前，想着有冯风在，我去市里的事儿，一定有把握了。

公交开了过来，车灯很亮，在车灯晃过的某一瞬间，路的对面好像站了一个人，我一直都没注意到。

等我坐上了车，站在窗边看去时，我立刻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穿着绿色的衣服，戴着帽子，竟是木也，穿着他死时的衣服，还向我招手，仿佛让我过去一样，这怎么可能，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三 方村手记

我的走访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收获，从木也家邻居处得知，木也的父母在很久以前便离婚了，木也的母亲带着木也辗转多处才在这个县城里落了脚。
母亲靠做些零工维持生活，平时在捡一些垃圾来卖，有邻居甚至还见过她卖过血。

听到这里，我心一紧，本就不容易的家庭却又遭受了这样的事，假如木也的母亲向我问起，儿子为什么会自杀，我该如何说，难道要把学校给予媒体的答案告诉她么“学习压力过大？”

“那样的孩子怎么可能因为学习压力大就自杀呢？”

“他学习那么好，不可能的，一定有隐情。”

邻居们的话，更使我加深了想调查的心情。

“木也这孩子，平时放假都会帮助她妈做些零活，有时还帮我搬些东西呢，母子俩就是穷了点，的的确确是好人。”邻居奶奶一边说竟擦起了眼泪。

木也的社会背景简单，放假不是帮助母亲做活，就是独自学习，周围的人对他都是赞不绝口，那么问题应该还是出在学校里，我这样想着。

我站在木也家门外的街上，正苦于没有头绪时，一个身影映入我的眼帘，正是在三楼从我身边跑过去，看起来被打过的学生。

他低着头，像我这边的方向走来，他显然无心看向四周， 更是没有注意到我。

“同学。”

他看见我，先是愣了一下，又准备逃跑，可我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直接追了上去。

当我抓到他时，他已经没有了力气，可见他已经拼了全力。

“你跑什么？”

他没有说话，我转而不在严肃了。

“请等一会儿在回家，可以么？”

他终于是点了点头，当我们坐在餐桌上，我把我们的对话都整理了下来。

四，同学的话

“我叫同原，是木也的同学，他是我仅有的朋友，我也是他仅有的朋友，这您能理解么？”

听见他这样问我，我虽不明深意，依旧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也许，我能理解木也为什么自杀，因为我也想过。”

没想到同原直接说了这样的话，我坐直了身体，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与木也相比，我的遭遇就不值得一提了。”

“什么遭遇？”

“霸凌，我们都遭到了霸凌，只不过我才三天而已，木也，他大概已经承受了一年吧。”

“有这样的事儿？那是谁霸凌你们？”

“冯风，市长秘书的儿子。”

我不禁有些震惊，市长秘书我是见过的，温文尔雅的一个人。

“怎么不告诉老师？丽子老师不管么？”我说。

“丽子？她才不会管我们这种穷学生的死活。”

我心里产生了极大的不解，丽子老师看起来是很好的教师，同原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你的意思是，木也被霸凌一年之久，终于忍受不住自杀了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没有继续想丽子老师的事，因为很明显，坐在我面前的同原，知道很多事情。

“当木也第一次被冯风的手下抢钱的时候，他便找到了丽子老师，丽子却是以冯风家那么有钱，还会抢你钱为理由，以不相信，拒绝了木也想让老师帮助的要求。”

我点了点头，真的会因为霸凌就自杀么，我不敢下任何的结论。

“冯风好像知道丽子不会管一样，当木也告诉老师后他更是变本加厉了，以前抢完了钱，就没事了，后来即使老实交钱也会被打一顿，就这样木也以后把吃午饭的钱和买资料的钱都上贡给了冯风，也许你不知道他家里的状况吧。”

“没想过报警么？”

“怎么没有，我和他一起去的警局，警局的人开始还打算管，当我们说出霸凌人是市长秘书的儿子，他们又以小孩子家玩闹的理由把我俩推脱了出来。”同原的脸上带着恨意。

我脸上有些发烧，喝了口水。

“这样就会产生绝望了吧，木也自杀前，他怎么看待这样的事儿？”

“说实话，我没有想过木也会自杀，因为他实在是一个乐观的人，他是笑着告诉我，只要好好忍耐下去，在过一年毕业了，就没事了。”

说到这里，同原竟哭了起来，没有声音，只是眼泪自顾的流了下来。

“既然这样，后来又是什么原因导致木也选择了自杀呢？”

同原摇摇头没有说话。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我是很想帮面前这个男孩的，只是面对霸凌事件，我该怎么帮忙呢，一时竟没有什么头绪。

“我已经递交了转学申请，这样的学校，别说学习了，能活下来都是问题，受够了。”

同原走出了餐厅，隔了几分钟我也离开了，街上秋风吹着落叶。

木也没有告诉她母亲，一定也是怕她担心吧，那为何又要自杀呢……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我想也没想的接了起来。

“什么？又有人自杀了？”

五 丽子手记

我知道我的脸色极度苍白，我不敢照镜子，我怕他突然从我的背后出现，他是鬼，吃人的魔鬼。

冯风已经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哭着求我帮帮他，他说木也经常跟在他的身后，放学后，睡觉时，就像个幽灵。
我什么都做不了，因为我已经是自身难保了，当我挂断电话时，窗前果然又出现了他的身影。

木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很冷，我知道那眼神里充满了恨意，甚至已经恨到了骨子里，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假如我帮帮他，也许他也不会就那样死了……

但这又怎么能怪我呢……

六 方村手记

我走进冯风家的浴室，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他，第一次是木也死时我问了他几句话，那时他是个帅气的男孩，也看不出这样的人会是同原口中的霸凌者，而此时他歪倒在浴缸里，一手握着水果刀，整个人浸泡在血水里，他死于割腕。

市长秘书和夫人坐在沙发上哭泣不已，已有我的同事在安慰，我只是认真的看着尸体，这和木也的死亡状况如出一辙。

“警官同志，你一定要抓住凶手，我的儿子才17岁，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市长秘书没有说什么，倒是他的夫人突然跑到我身边抓着我不停哭喊，可以看出她是有多么的悲伤。

“抓住凶手是我们的责任，我会尽力的，只不过根据现场看，有极大的可能性是自杀，具体还要等尸检和凶器报告出来，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听见自杀两个字，夫人是愣在了原地。

“不可能，小风怎么会自杀，怎么会自杀？”

她哭喊的声音很大，渐渐消失在了我的身后， 我打算先去丽子老师家里看看，有种不详的预感在我心里燃烧了起来……

在去往丽子老师家的路上，我实在想不通冯风死亡的原因，如果说是自杀，他又有什么动机自杀呢。如果是他杀，那谁又会是嫌疑人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按响了门铃，半天过去没有人应答，我又用力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声音，屋内却亮着灯，我担心丽子老师会出事，便直接撞开了门。

屋内很乱，灯全部开着，我喊了一声丽子老师的名字，还是没人应答。
我找到了她的卧室，慢慢推开了门。
我呼出一口气，因为丽子并没有什么事，只是精神明显的不好，她散乱的头发盖在脸上，手里拿着一把刀，眼睛直直的盯着窗口，仿佛没看见我一样。

“丽子老师？”

她没有理我。

“丽子老师。”

这次她好像听见了我的声音，她看了我一眼，然后尖叫着晕了过去……

我把她抱了起来，送到了医院，准备明天问她一些问题，当我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整了，我坐在床上，看着床头柜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木也手记……

七 木也手记

我已经忍不下去了，一天两百元钱我怎么也是拿不出的，被打已经无所谓了，他们却拿我的母亲做威胁，我到底该怎么办？

还有300天才能毕业，痛苦原来是可以延长时间的！

我已经放弃了向老师求助，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丽子老师的话。

“像你这样的穷废物，不如去死了！”

难道我死了就能让一切结束么？

也许是这样吧，他们只是针对我的，如果我死了，他们就不会骚扰我的母亲了。

死了也轻松，只是我的母亲……

希望您照顾好自己吧，活着真是太累了，也为了不让您遭到屈辱的骚扰……

像我这样的废物，还是死了好吧……

八 方村手记

原来是这样，如果信上写的一切是真的，那么木也的死果真是对于霸凌忍无可忍的一种解脱方式，字里行间也满是对母亲的担心。

看完信，我没有过多的感情波澜，真相往往就是这样，竟然把一个孩子逼到了这种境地，这还是学校么？丽子还配当人师么？

我回忆起以前听说过的许多霸凌事件，才发现孩子之间的矛盾竟是这样可怕。

当我从回忆中渐渐走回现实，才惊醒的意识到，这封信到底是谁送来的？木也么，他的灵魂想把真相告知于我么，我站在窗前看着夜色，不知怎的又想起了丽子老师和已经死去的冯风。

直到清晨，我都在想着这个问题，一夜未眠。

就在我接近放弃的时候，我接到了丽子的电话，我强压不悦接了起来，她说想和我谈谈。

我来到医院已是早上八点，丽子的脸色已有了血色，神志也恢复了，只是还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我脸色很严肃，在读了那封信后面对这个虚伪的老师我很难做出笑脸。

“方村警官，我想申请警察的保护。”丽子一看见我便坐了起来直接说道。

“警察不会平白无故保护一个人的。”

“我快被折磨疯了，方村警官，木也是鬼，他天天来找我，想要我的命！”

“你胡说什么呢？我看是你心里有鬼”我有些想离开了，她真的是疯了。

“木也已经死了，你会不清楚吗？”

丽子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所说是多么的不可思议，木也的确死了一周多了。

丽子咬了咬牙。

“但我的确是看见了他，没错，就是木也，白天跟着我，晚上跟着我，我回家后，他就站在窗口看着我！”丽子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说法。

“好好，那他怎么没有杀你？为什么只是看着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也许他就是在折磨我，想让我像小风那样，自杀……”

“那你为什么会怕他？”我没有一点同情，甚至带有一丝质问。

“我，我……”她竟哭了起来。

“人终究是死了，你心里有鬼，看什么都像是鬼……”

说完这句话我便离开了……

九，后来（方村手记）

过了一个月，事情也已经告一段落，木也的母亲顺利出院了，并打电话让我去她家里吃饭，因为她住院期间的所有费用是我垫付的，她要好好感谢我。

同原同学也转学了，虽然冯风自杀后，学校里没有了霸凌事件，用他的话说，他不想生活在一个充满可怕回忆的地方。

冯风确认为自杀，这件案子我交给了同事去调查，据说在他体内查出了海洛因，吸毒后产生幻觉自杀了，我只能在心里感叹一声报应而已。

令我没有想到的事，丽子老师竟也自杀了，这是我旅游回来后听说的，我没有做任何追查，据说死前她见到任何人都会说木也要杀他等等之类的话，当然没有任何人会相信。

今天阳光很好，我买了些礼物走到了木也母亲家门前，按响了门铃……

当门打开的一刹那，我的身体颤抖了起来，拎在手里的东西全掉在了地上，我也说不出话来，因为开门的正是木也……

就在我俩对视的时候，木也母亲从屋里走了出来。

“方村警官你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大儿子，木久，木也刚去世时回来的……”

“你好，我是木久……”

说着，他把手向我伸了过来，我呆立在原地......

一瞬间，我明白了所有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