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媳妇去跳舞,跳罢回家说舞友中有人去过钟祥莫愁村,说很好玩。说话时已经上午九点,我说,随州离钟祥才100多公里,我开车带你去。查查天气也好,正好出行。
说走就走,十点多出发。
出门向西,要途经洪山。我说,咱们不走高速,在洪山停停,我在那儿读过高中。从1980年毕业,差不多近四十年没有去看过了。
到洪山中午。洪山还有我当年的同学,时已过午,而且是路过,我不想打扰他们。记得学校在街的北面,但还是迷路了,下车问人,路人热心地指点,不一会儿就到了。
1980年毕业的时候,叫随县三中,随州还没有设市。当时划片,随中随东读一中,随北读厉山二中,随南读洪山三中。我下放在三里岗,属随南,划片考三中,记得那一年三里岗考取了10个同学。
上学得走着去,尚店到洪山不通班车,父亲挑着我的行李,说行李,其实就是简单的被褥和一个放衣服的小箱子,我跟在后面。经新集、鲍集、朱集到茅茨畈,洪山当时又叫茅茨畈,从早上走到晚上才到,真远呐。
还记得学校的大门,进大门就是一个大操场。操场里有篮球架、水泥乒乓台、单双杠。操场两边是教室,教室后面是宿舍,房子多是青砖黑瓦的平房。沿着梧桐树林荫道往里走,又是一个很大的院落。两排平房,老师的教研室、医务室,图书室门楣上挂的是“阅览室”,那是我最喜欢待的地方。《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就是在那儿读的,不要笑我,那是一个书籍匮乏的年代,我们也只有十四五岁年纪。还有一栋大木楼,记不得是两层还是三层了,那是老师的办公室和教务处。木楼的屋檐上挂着一口大钟,想起来大钟其实好象也不大,一根长长的绳子拖下来,上课下课、集合、吃饭、早操,总是总务处的朱老师打钟。朱老师,就是那个不管是盛夏酷暑,还是寒冬腊月,总是穿着白背心、蓝短裤,早晚吭吭嗤嗤的长跑从不间断的朱老师。
说起打钟,记得是在高一的下学期或者是高二的上学期的时候,教物理的龚老师进行过科技改革,他用一个台钟,加上一个用电的喇叭和一些电子元件,制成了电子钟,把打钟的朱老师解放了出来,但是电子钟时常出错,朱老师还是要守在时钟边,电子钟不响时,他就来打钟。尽管如此,我们对龚老师还是敬佩有加,他造的电子钟,正好印证了老师常常教导的“学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那时的一句名言。
高一是在进大门左手的那一排教室里读的,一(2)班,班主任王老师。很敬仰王老师,据说他在《湖北日报》工作过,那写作文当然是一流的了。他讲的如何写作文,至今还深深地扎根在我的脑海深处。上课时他拿一把小紫砂茶壶,讲干了就喝一口,当时觉得特有风度。最盼望的是评作文课,我知道我的作文写的不错,如果王老师点评的是我的作文,我会低着头,心里一阵阵窃喜。当然,我也害怕王老师,我经常破坏课堂纪律,被罚站的总是我。一次,上课时和定保同学在下面打闹,双双被王老师请到讲台旁边坐了好长时日,浑身都不自在。
最怕的是英语课。英语拼读、记单词是关键,我最不会的就是拼读。原因是小时候全家下放时是夏天,正读幼儿园,插班读小学一年级下学期,因此没有学汉语拼音。顺便说一句,我现在还不会汉语拼音,写东西只有靠五笔,或者用蹩脚的普通话作语音转换。上英语课时,带着武汉口音的肖老师对我关照有加,无奈我总是不行,看着站在黑板前的宪芹同学听着肖老师的朗读用粉笔流利地书写,我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实在没办法,我就在英语的下面用文字标注。如英语“我爱你”,我就在下面写上“爱老虎油”。
男生宿舍在第二进大院的左手,方位大概是靠南。是木头的上下铺,好多同学选择睡上铺,这是有原因的。正值青春期,总会有梦遗,若是哪个同学在被床单上画地图被发现了,少不得一阵哄笑。还有就是可以防止王老师的查房。宿舍熄灯后,很多同学用手电在被子里看书,悄无声息的王老师悄悄巡查,每每都有收获。我被他收过两本书,《红岩》、《野火春风斗古城》,至今没有还我,我估计他的书架上肯定很多都是我们的书,说个笑话。为这事,我还怪过和我同铺的代银同学,怪他没有给我提个醒,他一脸无辜状,说我也没有发现他进门呐。
睡下了就不想起床,特别是冬天的早上。出操的钟声好烦,天还没亮呢,磨蹭着穿好衣服,半闭着惺忪的睡眼,跌跌撞撞跟着队伍跑,不大一会儿,天就亮了。
高中只读两年。高二分文理科,我读的是文科,文科两个班在小院落里面。我读二(6)班,教室的后面是一个小水塘,自习的时候,我会搬一把椅子,坐在池塘边的石条上,把光脚伸进水里纳凉,手里拿着课文或油印的资料,如和尚念经般,死记硬背着历史年代和世界各国的首都。也有女同学在池塘边看书,用余光偷偷地瞟瞟,装作互不认识,也不说话。
高二的班主任是丁老师,教地理,瘦瘦的高高的,丹江人,一副洒脱的样子。大热天的时候,穿一双人字拖,叭嗒叭嗒,不紧不慢,手里也是抱着紫砂壶。用诙谐幽默的语言讲课,太生动了,他在地图上指着烟台,“看看这地出苹果,海的对面是日本,小日本教小学生,你们想不想吃苹果?想吃,长大了就在对面中国去抢去。”于是我牢牢的记住了烟台产苹果。丁老师很爽利,很仁义,当班主任,却从没听到过他大声批评过学生。我这么坏,丁老师好像也从没有批评过我。听丁老师的课,我从心底里不敢破坏课堂纪律。
丁老师的家就在我们的教室对面,他夫人周老师,教我们的数学,也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他有三个儿子,小儿子丁老三,很逗人喜欢,我常常跑到他的家中,逗弄丁老三,丁老师也不说什么。我们的全班毕业合影中,依偎在周老师怀里的就是丁老三,现在应该也是40好几的人了,就是在街上迎面走过,肯定也不认识。有时遇到吃饭的时候,我们拿着饭到丁老师的家里吃,丁老师很自然地招呼我们吃菜,丁老师和同学们之间,不像是师生,倒象隔壁亲切的叔伯的长辈和侄子辈之间的关系。
说到吃饭,是刻骨铭心的记忆。七十年代末,国家还没有缓过劲来。国家贫穷,百废待兴,老百姓的肚子里还是空空的,苦就苦了我们这些正长身体的小孩子。读高二的时候,我家里已从农村回城,父母拿着微薄的工资,每个月给我邮局信汇30斤粮票和15块钱。这是我全部的学习和生活费,家里已经尽力了,和同学们相比这也不少了。但这哪里够啊,总是感觉没吃饱,五分钱一个的白菜、萝卜,油水太少了。冬瓜里面加点五花肉,两角钱,看着打菜的杨师傅已经把肉打到了勺里,心里一阵激动,临到碗里手一抖,肉掉了,心里好一阵叹息。四两饭吃完了还想再加二两,但摸摸渐拿渐薄的菜饭票,只得咽咽口水。和运善同学一起在街上买来酱萝卜,用小刀切成小块下饭,那一次,在池塘的边上发现老师没有收完的洋姜,我俩捡起来洗洗觉得真好吃,至今还记得它的味道。孝平同学住洪山街边,走读,邀请我到他家里去个几次,还吃过饭,真羡慕他。现在失联了,甚是想念。
生活是苦些,但学习的氛围确实好。洪山三中是名校,并不亚于当时的随县一中。名校出名师,后来的随州市二中的老师班底,基本就来自于洪山三中。高二的语文老师是梅老师,古文功底尤其好,上课也尤其严厉,课外的古文抄得也尤其多。他为我们打开了古代中国灿烂厚重的古文世界。得宜于他的严厉,现在,我读起艰涩的古文,基本没有太大的障碍。我真想说一声谢谢您,梅老师。可惜己是天人永隔。还记得遇春同学在班上琅琅的读书声,梅老师每每喊他起来朗读课文,这家伙旁若无人,块头不大,声音真大。
两年的高中仿佛转眼就结束了,同学们就要各奔东西。依依惜别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同学们或互赠小礼物,或互赠黑白小照片。那时,男女同学之间互相不说话,两年的时间,我几乎没有和女同学说过话,也不曾见过其他男女同学之间说过话。现在我想,不是矜持,不是不向往,不是心里没有躁动。而是压抑、压抑,如火山爆发前的压抑。关系好的男同学之间,私下偷偷的议论女同学,甚至还给女同学写诗。我不知道女同学之间,私下议不议论男同学。在即将离校前的几天时间里,我亲眼目睹过有男女同学隐蔽地互相交换照片,我嫉妒得要死,但是我还是不敢和女同学说话,我知道,只要我主动提出和女同学交换礼物,女同学不会不同意。多少年之后,当祥会和代银、翠玉和刚毅等等成了同学夫妻,我在想,他们是不是那个时候就下手了?如果拿到现在的高中时代,又会成就多少同学夫妻。
扯远了,从青葱懵懂的岁月中回过神来,我就站在洪山三中的门口。
如今,这所学校叫随县二中。厉山变成随县政府所在地,原来的厉山二中自然就变成了随县一中,洪山三中就屈尊变成了随县二中。
正是上课的时间。大门口的门卫不让进,问我找谁。我找谁呢?当年的老师和同学都早己各奔东西。我说我是原来三中的学生,现在想来看看。门卫很友好,让我和媳妇进去了。
变了,都变了。大门变了不说,也换了方向。原来的三合土操场,变成了塑胶操场,红的是跑道,绿的是足球场。中心花园的台上写着校训,所有的平房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全部是楼房。教学楼、教工楼、宿舍,一幢幢房子崭新又现代。大门的旁边,一个大石头上锲刻着“师恩难忘”。原来最高的建筑大木楼也不见了踪影。想问问还有没有保留的原来的建筑。不能问青年人,我找中年人问,中年人摇头。我再找白发苍苍老年人 ,喊老师,老年人也莫知所以。真个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我也哑然失笑。是呀,40年哪,早已沧海桑田、物非人非了。
来了,看了。心里好一阵惆帐,惆怅过后也就释然了。看看,眼前的二中多好,多現代,多时尚。把我们的洪山三中保存在我们记忆的深处,在夜阑人静时,在灯火阑珊处,时不时轻轻地撩起,轻轻的想起,就好。
走了,三中,再见,三中。我要去看莫愁村。
洪山三中,那青葱懵懂的岁月 洪山三中,那青葱懵懂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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