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应该有底气的,军人的威武都哪去了?”
他:“我不是了。”
我:“干嘛泄气?”
他:“被现实打败……”
有时候,我特别想聆听,聆听别人的故事,聆听自己的缄默不语,聆听来自生活里某个特别的声音。我似乎总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有着一处很敏感的区域,很抽象,很离奇,没有轮廓,没有概念,没有世间约定俗成的规矩和成见,却也没人能靠近,无人会懂得。
一句“被现实打败”,像一种声音,微弱又遥不可及地在我耳边响起,让我体会到了很浓的沧桑感。一个朋友这样说,我是无言以对的,但我还是继续表现出无关痛痒的态度,只想分解压抑在我周围淡淡的忧伤。生活大抵不易,说出这句话来,也许是无意,也许是释放,也许是带了他人无法理解的滋味。作为旁人,我们无法体会对方的心情,能做的只是聆听。而我还不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我没能避免倾诉者最易感的神经,也无法清空自己。而我真的愿意聆听,用自己的心声来感受,用自己的笔触来释怀。
当我问在部队呆多久了时,他回答说八年,震惊之余,我第一次对时间有了畏惧和怀疑,无法想象八年对一个人的生命意味着什么。虽然他现在的生活可能很不如意,但是我们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不如意,并且只有自己懂得;可我无法懂得人是怎样说服自己面对自己不愿意却又必须面对的难题。只是一次萍水相逢,而我却很想了解他那特殊的八年。
那八年里面或许会有我想要的答案,一种说服自己的答案。
他性格内向,不爱说话,这样的人也会有自己的另外一个世界,有自己的价值观,有自己灵魂的归放处。所以可想而知他的高中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形:好学,憨厚,内敛。三年高中确实是一段不平常的经历,不可否认的是,那样的付出是有回报的,但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太大了,至少对我来说是。
他零四年高考,考上了没有去读。高中是一个有美丽梦想的过往。我们会为了心中的大学梦无怨无悔地拼尽全力,内心的激情是源源不断的。但是当他考上了大学,却没有去读时,我不得其解了,因为家里的情况没有去读大学而选择去了广东打工,多少会令人心生遗憾,为之惋惜。平平凡凡的人太多了,但我时常能看到的是我们平凡人眼里不平常 的绝望和忧伤,甚至是找不到原因没有缘由。
对于每个参加过高考的学子来说,落榜固然残酷,但考上了却没有机会踏入大学校门这样一种打击会不会更具伤害力?很多时候我们都是无能为力的,现实往往会轻而易举地击毁一个个简单的梦想,但是摧毁的结果是我们还要承受梦想破裂带来的伤害,我们能做的只是承受了。时间会把我们无法释怀的忧伤给淡化掉的,因此当我们看到的那些令人惋惜,令人心生遗憾的故事时,也许主人公早已经隐藏在记忆里,也早就释怀了。我相信是。
他的倾诉
在广东待了三个月,家里父亲打电话说村里有招武警的,希望我去,于是就服兵役去了。体检到最后,好多人听说是到内蒙就不去了,于是又招了第二次才招够。当时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份了,但是家里(广西)穿的还是半袖。第一次坐火车,感觉很不舒服,天天吃泡面,好几天睡不着。到河北换上了部队发的棉衣,到北京转车,夜里的北京好冷,没法呼吸,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零下十几度。我们在西城区政府住了一天,睡在礼堂,见不着太阳,下午给放了《冲出亚马逊》,到晚上又坐了一天火车,到内蒙的东北下火车,天气更冷,零下二十几度。接着是大卡车把我们越拉越远,当时好累好累,我们离城市越来越远了,卡车外面都是光秃秃的,看不到一片绿,心里只剩下了好奇,还有就是一直冷,手脚发麻。终于渐渐地看到屋顶,感受到人烟了,卡车开到了一个很大的训练基地,近了之后听到了鞭炮声,锣鼓声,还有欢迎我们的列队,在院子里下了车,集合起来,就开始分班了,叫到谁班长就过来领人,分完班之后,班长领着几个人到班里,我们进入一看,还有几个人列队,以为是老兵了,水都打好了,班长说是前几天来的,有河南的,内蒙的。然后班长教我们整理内务啦,叠被子啦等等,看到我空间上的没,那是标兵内务,没人超越过。从家里到那里用了一个星期,天天吃泡面,到了那里,吃馒头,烩菜,饿呀。我跟班长说我一个星期没拉了,出不来,难受,看医生了,一直没洗澡,还以为什么病呢。
到了军营一切都很好奇,完全不知道下一步会干什么,班长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一个班除开班长十个人,班长是内蒙人,第四年兵了,中等个子,长得很壮实,新兵有一个内蒙的,三个河南的,剩下是广西的,老乡多,但是班长不允许我们说方言,奔波了一个星期终于有床睡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四五点钟的时候就被叫起来叠被子,几个小时都在折腾被子,哨音总是搞得我们很紧张,班长总是不停的督促,上厕所都要算时间,早上出操的时候很冷,手指头都冻掉了,一天到晚都在紧张中度过。训练的时候广西兵听不惯北方话,接受能力差点,动作老学不会,经常挨骂,我也是,郁闷的。到体能训练了,我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在新兵里遥遥领先,班长脸上有光,不再骂我了,在其他班长面前吹,好多班长都带着自己的新兵上来挑战,从单双杠到俯卧撑,赢得轻松,我一个人做的数量顶其他班一个班新兵,他们有的杠都上不去。这下出名了,好多班长都跟我说下连后想不想到他们连队去,我排长叫我低调点,上面问有谁表现突出,他也是瞒着,快过年了,班长得知我考上大学没去,这下更重视了,见人就说我们班有个大学生,排长叫我去板报,板报对联是我用毛笔写的,这下麻烦了,好多班长买了红纸叫我写,又是通宵,唯一闹心的是天太冷了,每次训练都是熬夜,手没有知觉,一回到屋里就抱着暖气,最难受的是跑五公里了,呼吸冷空气,班长催着快跑,真要命,跑下来压腿,强行的,一片鬼哭狼嚎,幸好我高中时腿就压开了,第一次碰到枪的时候我们都很兴奋,传说中的,后面冷的枪都保不住,恨死它了,趴在雪地里就是半天,冻死了,没想到枪都抱不稳的我第一次实弹就搞了个优秀射手,一星期洗一次澡,当时的津贴才九十多,我来的时候带了五十块钱,别人都是带银行卡的,那些内蒙兵为了来当兵都是花了几万几十万的,就这样三个多月的新兵连生活在紧张痛苦煎熬中结束,上面推荐我去做团长的通讯员,勤务兵,问我去不去,我说不去,都说我傻,这么有前途都不去,机动部队的想留我,排长把我带到他中队去了,又往北坐了半天的汽车,全内蒙唯一没有营房的中队,住帐篷,那里有过地震营房都成危房了,看守所,看犯人……
我的零星记忆
后面的事情我也不记得是他没讲下去还是我没记住,反正他曾经的故事是没了下文。但生活中他离开了军营,去了大都市本来想干一番事业,却也处处碰壁,曾经做过保安,后来可能终究敌不过大都市的压力,回了老家结了婚生了娃,日子感觉平实而安稳。我所知道的也只有那么多。
过了好几年,他加了我微信,由此了解到这些极少的信息,也算是满足了一个倾听者的好奇了。
题外话
写下这些,外面正刮着大风,寒风凛冽,呼呼作响,比台风还厉害。想着胡现在恰巧刚落地内蒙包头,他说零下二十度,冷得脚生疼…
我想每个生活着的人都不易吧,所以生活还是需要常怀感恩之心,善对他人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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