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春天的主旋律

        母亲节前的夜晚，一直在单曲循环听韩红的《天之大》，听得我泪流满面。想起母亲辛劳了一辈子，晚年又是病痛缠身，我忍不住，稀里哗啦哭一大鼻子。第二天刚好休息，于是特意回娘家一趟，想去看看我亲爱的老娘。可母亲不在家！三天前因为半颗烂牙，导致血流不止，却是不忍心告诉我，怕我担心。还是堂妹看不过去了，才打电话给我，我把她拉去医院看牙医，总算止住了出血。这不，牙病刚好两天，就又闲不住了，瞒着我又去念佛了。每次跟她说：念佛不好，长时间坐着，高血压的人，一下子站起来，容易出事。可老娘总是不肯听劝。而娘不在家里，家里显得冷清，父亲虽在家，却好像说不了太多的话语。于是我也呆不了长时间，总是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回。

      老娘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因为念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吃素。曾经的她，特别喜欢吃肉，尤其是肥肉，说是如果三天不吃肉，她的胃就会受不了，会犯病。可自从走上了念佛之路，她一年四季不吃荤腥，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过年的时候，劝她吃点荤腥，补充点蛋白质，加强点营养，我们家人不说，别人又不知道。可倔强又虔诚的她，总是说人在做，天在看。否则菩萨会怪罪的。记得外婆生前也是这样子的。常年吃斋念佛，从来舍不得把剩菜剩饭倒掉。她总是告诉我，今生糟蹋了多少粮食，下世都要给你补回来。于是，为了下世能有个好报，有个好去处，她这一生不知道吃了多少剩菜剩饭。而母亲，也循着她母亲的足迹，去追求那份心中的信念，希望菩萨保佑我们全家，希望下世能有个好归宿。

        当然，念佛也给钱。尤其是那些当官的、经商的，特别相信菩萨保佑。过年念佛送给菩萨送给故人，清明念佛送给祖先及故去的亲人。人死了要念佛，年纪大了祝寿要念佛，死人整寿了也要念阴寿佛，还有专门的菩萨佛。于是，各种各样的佛事，需要一大批老太婆帮那些事主实现心中的愿望。于是，母亲早早就参加了这个自发形成的乡间组织，其中也有头领。如果人多了，就由头领决定谁参加，谁不参加。于是，这样的工作，也有失业人员。好脾气的母亲，倒是场场佛事有份的。为了这份工作，多病的母亲，总是忍着这痛那痛，坚持到底。即使我再怎样努力劝说，即使我再怎样苦苦哀求，她也无动于衷。每每嘴上应着，心里却早就盘算好了。反正我又看不见，也不可能天天去管她。同村的，她走着去，邻村的，她骑三轮车去。下雨天，她撑伞或披一件雨衣。念佛要起大早的，而失眠的她，早就吃上了安眠药，开始是一片，后来是两片。可还是睡不着，其实她已经上瘾了，没效果了，夜夜辗转反侧，刚刚迷糊一会儿，闹钟响了，凌晨四点就要起床赶去念佛。有时候路远点更是三点多就要起来准备，每每劝她小心身子，她总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赚点菜钱。而每次她挣的这点佛钱，自己从来舍不得用，总是给我们买这买那的，全部贴补给了我们儿女。春夏秋冬，不管刮风下雨，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坚持她的工作。最担心的夏天，天气闷热潮湿，一大帮老太婆聚集在一块儿，如果空间小，更容易中暑。每每劝她放弃，她总是搪塞了事。冬天，尤其是冰雪天，人家挑好的日子又不能随便更改，为了不耽误主家的时辰，老太太们总是更早一点出发，凌晨三四点左右，黎明前最黑的时光，她们三步一滑地赶路，路上的安全更让人担忧。母亲还有高血压，长期靠药物维持着，有时候上下波动幅度一大，就会头晕脑胀，劝她为了女儿安心，别再念佛了，可母亲还是舍不得这份工作，或许，这也是一种信念寄托吧！有时候，想想她一大把年纪了，只要她高兴，就随她吧！

      今晚，听赵鑫的《妈妈不老》，更让我唏嘘不已。泪眼朦胧中，我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候，那时候母亲多么年轻啊，活力四射。两条又粗又黑的辫子，喜欢用两个大红的发夹，盘在脑后，干净利落。一身干净的碎花棉布衣服，娇小的身材，衬托着她白净的皮肤，显得格外清新淡雅。母亲个子虽小，干活却利落，地里的活，插秧、割稻、翻晒……，样样不落下。双抢时间，除了侍弄自家的责任田，还帮忙邻里一起抢收抢种。农闲时期，母亲也从不偷闲，或是挑花，或是帮捕鱼邻居整理鱼线，赚点小钱贴补家用。我们兄妹俩也就在父母亲的辛勤付出和细心呵护中渐渐长大。

        记得春天的时候，母亲喜欢带我们往山里钻。母亲从小生活在山村，知道山里野果子野菜又多又鲜嫰。那时候物质贫乏，去山里采一点野生的竹笋蘑菇什么的，那个味道绝对鲜美无比，怪不得东坡先生说：                                  “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想他老人家肯定也是爱极了江南山村的野菜。而我勤劳智慧的母亲，总能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夏天来了，母亲又会带上我们下河去摸螺蛳，告诉我们哪些可以食用，那些细细长的不能食用，里面长太多的寄生虫，吃了会生病。一大盆螺蛳养在清水中，晚饭前或剪去尾巴饭锅里清蒸，或放点油翻炒红烧，或干脆是整个放入锅中清水煮一下，各有各的味道。仲夏之季，一边乘凉，一边吸吮着鲜美的螺蛳，父亲更是喜欢斟上一两盅老酒，常言道：剁螺蛳过酒，强盗来了不肯走。这样的夏夜，这样的人间清味，何尝不是一种简单又惬意的幸福！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中年的我，才深知其味。只是流光早已将我抛远，那些被蹉跎、被辜负的年华，早已了无痕迹。我只能坐在窗前，看院外草木，枯枯荣荣，多情地追忆，寂寞地怀想。曾经青春年华的母亲，更是把所有的爱和时光都献给了我们。岁月无情，年华却掷地有声。看着母亲额头深深浅浅的皱纹，一头灰白稀疏的头发，还有那双曾经熠熠生辉的眼睛，如今变得混浊而无神，鬼裂的双手，在冬天更是鲜血直流，一下水钻心的疼，越发瘦小的身子，让我无地自容。我亏欠母亲实在太多太多！我一直以为，我还有太多太多的时间，陪在母亲身边。我一直以为，母亲也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像小时候一样，陪我走过每一段路。我以为，母亲永远是我的依靠，我生病了，她会及时赶过来，在病床前嘘暖问寒。我心里委屈了，母亲会第一个发现我的心情，及时用她独特的方式舒解我难受的心情。我累了，她会帮忙照顾孩子和我；我困了，她会催我去补觉；我饿了，她会煮上美味的菜肴和喷香的米饭……,一直以来，我都在母亲的呵护下生活。我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一直延续下去……

        可那天，我突然发现，母亲真的老了。陪母亲拔牙出来，母亲显得木讷而迟钝，好像连东南西北方向都分不清了。我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在医院的花架下等我，叮嘱她千万不要一个人走开，我回科室去找药棉。急急忙忙我去了赶紧返回，我真怕母亲一下子迷失了自己，然后独自一人离开。远远地，我望见了她，阳光照在她灰白的头顶，晕出一阵淡淡的光环，母亲静静地坐在那里，背影显得格外瘦小而孤寂，那无助的样子，让我觉得特别辛酸，眼泪不争气地滑落下来。曾经那么坚强，那么健康的母亲，曾经双手被无数钉子戳穿而咬牙不哭的母亲，怎么一下子老了，一下子垮了？我最最亲爱的母亲啊！

时光你慢慢地走

别去伤害了妈妈的温柔

还怀念她拉着我的手

陪我每段路到长大以后

时光你慢慢地走

别让皱纹爬上妈妈的额头

就让我永远在她左右

……

梦如当初，爱不会老

我要成为她永远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