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学期的分班考试,我从实验班被分到了普通班,心里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特别是知道班上几个成绩没我好的教工子弟继续留在了实验班之后,心理不平衡达到了极点。父母、朋友都不在身边,陌生的环境让我非常没有安全感,只好竖起全身的刺,让自己显得冷漠又坚强。每天写日记,一写就是一个多小时;洁癖、强迫症日渐严重,甚至严重到不允许别人碰我的东西。我想,那时候肯定很多人都觉得我不正常。同学觉得我性格怪异不好相处,不会主动找我说话;老师觉得我太过内向,连批评我的作业也不敢说太重的话,之后还会夸我其他方面做得好,怕打击到我。到后来就很少有人愿意亲近我了,更多的时候,我都是一个人。不过想想那个时候的我确实太糟糕了,一天下来,和别人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对别人的事漠不关心,每天不是在做题就是在发呆,也很少笑。不过,我很感激他们,愿意对我这么宽容,即使我曾经对他们充满敌意。
开学没多久,我们班就有人因为喝醉酒就被抓到了教育处批评教育,班主任没在班上提过,好几天之后我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在班里早已人尽皆知,只有我还没听到一点风声。同学把主人公指给我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很高,很瘦,皮肤有点黑的男生。那时候,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坏学生,毕竟好学生是不会偷偷喝酒的。
放假回家的路上,和朋友提起他,才知道他们分班之前是一个班的。朋友说他喝酒是他们之前的班主任怂恿的,还有好几个男生都喝了,之后他们班主任还特意去教育处解释了。我也有些无语,真是不拘一格的老师,居然带着一群未成年的同学喝酒。我觉得吃惊的是,朋友说他的成绩特别好,特别聪明。“你知道你复习了几个晚上地理结果人家就看了一节晚自习的书考了九十几分的感受吗?”,朋友幽幽地说。优秀的男生总是很好的谈资,那一天,我知道了他很多事情。知道他上课总是睡觉但成绩却很好。知道他有一个女朋友,初中同学,高一的时候被发现了就分手了。女孩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他的眼睛也是红的。别人笑他是不是哭了,他就笑着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我记得那个女孩,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我还知道他很喜欢打篮球,但他从来不参加班级之间的比赛,因为在之前那个班他有几个非常好的朋友,他不想站在对立面和他们打球。那时候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吧,只是不关我的事而已。
但他真的好受欢迎啊,就连寝室里的卧谈会也总是提到他。有同学说他特别倔,军训时被罚做五十个俯卧撑,一声不响轻轻松松就做完了,让人印象深刻;也有同学说他特别暖,人特别好,很多人都喜欢他。总之,就是一个长得帅,成绩好,性格好的万人迷。没过多久,我就切实感受到他有多受欢迎了。
一天,他突然提着书包对着垃圾桶就开始倒,倒出来的全是糖果,我惊讶地看着他,他只是对我笑了一下,就提着书包走了。后来才想明白,应该是暗恋他的女生送给他的糖果。还有女生趁中午教室没人写了告白的话在黑板上,非常的小清新,什么我在天堂等你什么的,我还在心里吐槽的时候,他就一阵风似的冲上讲台把字擦掉了。看吧,人家那才叫多姿多彩的青春,像我们,就是做题,做题,还有做题。
其实他对我和对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别人对我说话都是疏离而客气的,但他不会,所以我很愿意亲近他。我们第一次说话是在快午休的时候,那时候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喝八宝粥。他回来拿书,估计看我吃得太认真了,他前脚都走出教室门了,突然又转过来调侃地问我:“好吃吗?”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看着他,可能他以为我不想理他,尴尬地挠挠头走了。我觉得很开心,大概是太久没人这样随意地跟我讲话了,感觉很亲切。
我们的生物老师是个大大咧咧的女老师,上课的时候情绪特别激昂。一次她站在我后面讲课,我回头去看,突然一教鞭挥过来,差点打到我,吓了我一大跳。我还在平复内心的时候,听到笑声,往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就看到他在看着我笑,有点戏谑,有点温柔,回过头的时候发现自己脸有点红,心跳得有点快。
打扫卫生我们是一组,卫生工具不够,男生女生就分开了。每次他吃完早餐拿着酸奶笑吟吟从扫地的我旁边经过的时候,我都特别想拿扫把打他,有几次真的打到了,他也不生气,就笑嘻嘻的跑开了。后来,我们组有个女生总是偷懒不来,害我和另一个女生每次都搞到很晚,早饭都来不及吃。他们知道之后就吃完饭来替我们,第二天还是他们打扫。再后来,不吃早饭就过来帮我们了,我表面上很淡定,却忍不住暗自欢喜,嘴角都偷偷翘起来了。那时候的我,看起来肯定很傻。
我可能是喜欢上他了,但却想躲着他。他坐在最后一排,我连接水的时候经过他的座位都会觉得紧张,想要和他说话,却又不敢。有好多次去教室的路上,下雨的时候,经过他们宿舍楼,都会想,如果他被雨堵住了该多好,这样我就可以和他共撑一把伞了。碰是碰上过几次,但每次都不太美好。要不就是他急冲冲地从后面跑过,要不就是他走在前面在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就已经跑走了。也试过主动去接近他,比如说大扫除的时候因为抹布太少,没抢到的人都不知道该做什么。班主任说没有抹布就用清洁球,在我试着用清洁球擦门的时候,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于是我果断放弃了这个实际上很愚蠢看起来更蠢的行为。到处搜寻抹布,最后终于找到了两块,洗干净之后,伸到他面前,语气硬梆梆地说:“给你!”。他有点惊讶的样子,不过看起来很高兴,笑得很灿烂地对我说谢谢,就像阳光一样。
做过最勇敢的事就是主动把座位换到了他后面吧,也不是刻意的,只是刚好他后面的女孩子想要一个同桌,我不喜欢当时的同桌,于是就定下来了。坐在他后面才发现,真的和朋友说的一样,他上课总是睡觉,看起来就很欠揍的样子。我会主动问他题目,甚至问过他我不怎么感兴趣的篮球,虽然我们大部分时间都没有交流,但还是觉得很开心。高三每个人都有一本小册子,里面有必背的古诗文,我折了一个淡紫色的爱心做书签,里面写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的小册子弄丢了,只能借我的用,所以他每天的早自习是反过来的,我背英语的时候他就背语文。有一天早上他看到书签上写的话了,立马坏笑着拿给我看,我努力表现得很平淡,害怕被看出什么,一副他大惊小怪的样子,最后他也觉得没趣转回去安安分分背书了。只留下我在那里心绪难平。
高中的时候一直说自己想考厦门大学。那时候其实没什么概念,也没了解过这些大学,根本就没有明确的目标,就是觉得厦门大学特别漂亮,寝室条件也特别好。但听说他也想考厦门大学的时候还是很开心,忍不住自作多情了一下下。当然,最后,我们都没有考上厦门大学。我留在长沙,他去了外省。
他的桃花运总是很好,室友里就有一个喜欢他的,我们班大部分同学都知道。几番明示暗示,他都没有反应,在高考前夕,全寝总动员,鼓动室友表白。没有人知道我喜欢他,我也不希望别人知道,于是急于掩饰,害怕被看出什么,也鼓动那个女孩,现在想想真的好傻啊。但我早就失去了机会,我不能和她抢。就算之后他拒绝了她,我也要把秘密永远埋在心里。其实我很羡慕室友,她那么勇敢地争取自己想要的,就算没有得到,我也很羡慕,因为,至少她将来不会后悔。
我最后一次看到他,是高考之后的第二天。那天我准备回家之前再好好逛逛学校,曾经讨厌抗拒的地方,现在却充满了不舍。用手机照了很多照片,每一个地方都有我的回忆,开心的,难过的,兴奋的,沮丧的。中途碰到了他和室友,我就说她很勇敢,想要的都会去争取。本来有点难过的,结果他笑我照相的样子太搞笑,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闭嘴。我觉得室友肯定不希望我这个大灯泡打扰他们,就很自觉地走了。那是印象中最后一次见到他。
现在我在大学,有时候也会想起他,想起高中的时光。
想起那时候,阳光正好,我和同学坐在台阶上吃冰淇淋,一转头,就能看到他在球场上打篮球的样子。
想起我望着门口发呆的时候,他恰好进来,注意到我,带着点困惑看我的样子。
想起他的那些球鞋,看到他的球鞋我就知道是他在那里。
……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和柯景腾很像。
不知道我的柯景腾,有没有找到他的沈佳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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