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夕,比我大几岁吧。
虽比我大,但是上学并没有越我几级。加上我不挑人的玩,她的小伙伴几乎就我一个,而我的小伙伴是一大群。
待她上中学,如果按考分,她是上不了的,因为她学习真的一般般。好在新开了一所中学,需要生源,所以,她得以幸运入读。
我那时还在小学。
“周六去看电影吧?”夕夕问我。
“我没钱。”我是实话实说。
“我请你,你跟着我去就行。”
我是满心的欢喜。看电影,多享受啊。
周六,她先让我去她家找她,给她妈说,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我很不明白,明明你请我的,为啥要我说成我请你?
算了,只要能看场免费电影,我认了。
夕夕妈,看是我找她,丁点都没怀疑,就让我们出了门。
这么顺当?我还差异夕夕妈吃错了药。
“咱这一个大院里的孩子,我妈就对你一个看重。”夕夕说。
“为啥?”真的不解。
“为啥啊,唉,还不是你学习好,我妈就盼我向你学习。可是,我根本学不进去啊,也没法学。”
“啥意思啊你?”我问夕夕。
……夕夕没有作答。
那晚的电影,看的啥,我早忘记了。
可是我却知道,看电影的座儿,我俩的不在一起,她和一个男孩子坐在了一起,我却被安置在一个过道之隔的另一边。
我没有问她,那个男孩子是谁,她是不是谈恋爱了?只记得她回家的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那么多,就记住了一句话“他拉了我的手,我手心里都是汗。”
那个时候我还不能体会那种少女情怀的萌动,单单觉得我就是那支被她使唤的枪。
她后来的经历,只能说她生命中出现越来越多和男生有关的话题。
夕夕从初中开始,就彰显出美少女天份。
个子好像一夜间就窜出一米七多,加上家庭条件的不错,每次夕夕爸都是应夕夕妈的要求给家里带布料,带新款衣服,他们一家虽未走在时尚的前端,至少还是与时尚同行。
这样的家庭支持,让夕夕成了学校的一枝花,让夕夕姐姐也成了单位里的时尚风向标。
夕夕姐早早的上了班,口红,眉笔,腮红啥的,捎带着夕夕也用上了。
那个80年代,擦个雪花膏流行的年代,她们用的这些修饰辅材,总是让老人觉得“妖精”。
夕夕的天生丽质,加上一头长发,稍作打扮,变觉得和挂历上的明星一样。
夕夕妈从来不操心夕夕怎样怎样,反正任其发展。
待到学校通知,开除夕夕时,才知道学校的男生因夕夕打过几次架了。
夕夕学校处在城郊,夜自习后,总有不三不四的男生在校门口等着她,天天都这样,多好的女孩子也被搅和的成了问题女孩。
夕夕就是这样被影响到的,以至于后来就破罐子破摔了。
我们老家有句老话,说的是家长对孩子的关爱,特别是孩子多的家庭。
“老大疼,老小娇,中间加个受气包。”
夕夕就是那个受气包。学是不上了,在家做饭,洗衣服吧。天天就是听夕夕妈奚落她的不中用。
夕夕偶尔耐不住,给她妈叮几句,就听夕夕妈说“滚远点,别让我看见你。”
这样的日子,夕夕待多久我不知道,只记得那个初夏的傍晚,晚霞烧满了西天,我们俩个并肩坐在厂区操场的双杠上,夕夕给我讲她的委屈,她不是坏女孩,她刚开始也想好好读书,可是……加上这样的娘!
我们当时无法预测自己的未来会怎样,茫然都谈不上,因为我太小了,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我就记得了夕夕坐在那个双杠上,穿着一条白底的点缀着小红花的棉绸裙子,晃着腿,那红红的晚霞映着她那哀愁的脸……
我们搬走了,我与夕夕也断了联系。
我们两个的不交集,像断了线的风筝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后来,她怎么样了?
我也是二十年之后才知道。
国庆节放假,我回了老家,有位亲戚生病住院,我抽空去看她。
在出住院部的电梯时,我不小心与进来的人撞了一下。
“对不起!”我连说。
“你是……?”被撞的那个女士有点面熟,她也觉得我是不是似曾相识?
“夕夕!”我先叫出了她的名字。
是,夕夕,这是我们差不多是二十年后的再次相聚。
她也惊喜,得知夕夕妈在住院,我执意去看下。
曾经的那个强势刻薄的女人,现在安静的睡在床上,一动不动,消瘦的像张纸片,一滴一滴的药水,无声的输入她曾经强健的身体……
“唉,肝癌晚期了……”,夕夕说。
“就你一个人照顾?”病床前空荡荡的。
“是啊,我姐她忙,我弟他也忙,都愿意拿钱,不愿意来。”
“你呢,不忙吗?”我听到这样的托词,就有点觉得世态炎凉,格外的凉。
“要说事忙,谁不忙啊,都是一家子。可是再忙,母子一场,总也不能抽不出空来,我这娘,你也知道,打小对他们俩个特别的偏,老了,原本靠他们的,结果一个一个都不靠边了……”。
……断断续续,我才知道夕夕后来的情况。
夕夕妈早早让夕夕爸给她找个单位去上班。
反正是别在她眼前晃悠。
夕夕和单位的一个男同事结了婚,因为男方打听到夕夕什么读书时就给多少多少社会青年谈恋爱,觉得她水性,以至于后来婆家人都不怎么看的起她。
加上后来单位倒闭,他们两个人都没了工作,男方父母更是看不起了这个儿媳妇。
这个时候,夕夕妈倒幡然悔悟了,给夕夕帮不少忙,给她看孩子,让她们两口子出门打工挣钱。
“我就念她这点好……,”夕夕最后这样说。
我给我妈讲起了这些,“唉,夕夕爸,也是夕夕送走的!他们两口子退休后就住进了敬老院,有退休工资,能自理,过的还挺省心。后来,夕夕爸,瘫痪了,养老院费用高,他们就搬回家住,听原来的老邻居说,夕夕妈没心思照顾夕夕他爸,原本可以多活的日子,也……照顾瘫痪的人本来就是个劳心费力的活儿,孩子一个个的都不靠前,光靠一个老婆子,也有够的时候。最后,还是夕夕这孩子守到最后……。”
“原来不待见的一个多余的孩子,最后却成了依靠,原本器重的娃儿,倒是飞的无影无踪。”我说。
“手心手背都是肉,家长对哪个孩子都一样。”我妈还辩解。
“哈哈,自欺欺人吧!不过,你们对孩子怎样,孩子最清楚呢!你们越觉得哪个孩子不行,最后还偏偏是这个孩子给你们最亲!”
我是不是有点狭隘?
其实,我写着夕夕的故事,想着人的这一生,为人父母,厚此薄彼,愿本不该。但是要一碗水端平,也着实有难度。
为人子女吧,知恩图报,也是应该,父母之恩,可以打败世间所有的恩怨隔阂,消弭所有的委屈与怨恨。
我们在羡慕别人家和谐美满的时候,也要想想别人家每个人的付出,虽然,我们不可能复制出与他们一样的处事关系,但是内在的逻辑总是让我们有种框架感。
现在人情的冷漠,我们真的有太深的体会,特别是兄弟姊妹间的不和谐之音……,我只是想说,我这辈子能和你们因血缘有着关系,这是我们这世的缘分,不要,我捧着热情给你,你还我一盆冷水就好。
夕夕,你们在靠自己双手拼日子的境况下,还在努力撑着亲情,这些,会是你以后一辈子值得怀念的往事!
与父母相处的一场,真的是如龙应台所说的,是渐行渐远的……
这段日子的错过,任以后谁再位高权重,谁再深深懊悔,都是不可能倒回来的光阴!
祝我们每个人都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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