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天再次借用了老板娘店里的摩托车,带着林清心前往山脚下的老伯家。
山脚下稀稀拉拉地坐落着几栋散发着浓郁陈旧气息的房屋,歪歪扭扭地斜倚着山丘,似乎因着山的气势支撑着他们才不至于其散架。老伯的家除了比之前更加残破之外,一点变化也没有。
泽天轻车熟路地走到老伯家那扇以众多裂缝装饰着的木门,里面传来老伯沧桑的声音:“谁呀?”
“我是泽天,老伯您还记得我吗?”泽天彬彬有礼地问道。
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佝偻着身躯、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满眼激动地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老伯那灰白的眼睛似乎有一层薄雾,他努力地瞪着眼睛辨认着眼前身材高大的人。
林清心听到老伯和善的声音,方才从泽天背后探出头来,放心地将自己的面孔展现在老伯面前。
老伯模糊的视线望见了那个探出来的小脑瓜,“噗嗤”地笑了:“是带着小女友来玩啊,快进来吧!”
老伯将门敞开,热情地将二人迎进了屋里。
老伯的老伴闻声跟着走出了里屋,忙活着给二人端茶倒水、送野果子吃。
老伯的家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大厅里凌乱地摆着几把简易手工小板凳,一张低矮的仅能容纳三人的小桌子再无他物。里屋仅仅是一张火炕,火炕上摆着一个很小的木茶几仅此而已。
老伯和伯母叽哩哇啦地讲着口音极其重的普通话,林清心根本就听不懂一个字,只能面带微笑地点着头。
泽天见她傻乎乎地一个劲儿点头,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鸡同鸭讲”了。那场面令他忍俊不禁,他就主动地担任起了“语言的桥梁”。
老伯和伯母似乎对两个人的爱情充满了好奇,不停地追问两个人怎么相识的,时不时地夸赞泽天人有多好、多懂得体谅女孩子的心。两个人像几百年没说过话一样,不停地讲呀、讲呀,也不管林清心有没有回答,似乎两个人就是涂个口舌之快,而不是为了和他们交流。
即使泽天很快速地为林清心翻译,她还是只有点头的份儿。伯母越说越开心,竟然把泽天当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抖落了出来,夸赞泽天对妻子曾淑彤照顾得多么无微不至,时不时地一脸羡慕盯着林清心,仿若她是曾淑彤的替身一般。
老伯和伯母不知道曾淑彤和泽天是如何分开的,他们以为是泽天移情别恋所致,或许潜意识地以为比泽天小很多的林清心是小三上位吧!
泽天不得不打断眉飞色舞地讲述他过去故事的伯母,神情不悦地用当地方言讲了林清心的遭遇。老伯和伯母不说话了,用同情怜悯的眼神望着不明就里的林清心。方才热闹非凡的屋子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老伯和伯母的眼神从同情转为了哀伤,当他们抬起眼望着二人的时候,竟然两人的眼眶都红了起来,伯母缓缓地朝着里屋走去,但听里屋传来“嘤嘤嘤”的啜泣声。泽天不知所措地望着大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态度不友好令伯母难过了。老伯怅然所失地长叹了一口气,用悲怆的语气讲述了儿子因公殉职的事情。曾经,老伯常常骄傲地提起他那因为工作忙碌很少归家的儿子,当他再次听到老伯谈及儿子时老伯竟是满目的悲怆。
老伯的儿子时小镇上的警察曾经抓获过许多小偷小摸,当地人都因着老伯的儿子特别尊敬夫妇俩。儿子因数次立功,被快速提拔到了大队委,当然身上的职责也跟着加重了。一次,他们去抓捕一个以旅人身份潜入小镇的毒贩子,两个人激烈地扭打起来,毒贩子将他的儿子杀害了。据说,那个毒贩子跟跨国犯罪团伙有关,最后转交到了管辖小镇市里的警局,之后似乎没了下文。
儿子死后,警队的人对老两口愈发地好,隔三差五地来探望他们,还补贴了他们一大笔钱财,但是再多的钱也弥补不了儿子的命啊!慢慢地,儿子离世的时间长了,警队更新迭代也快速,他们就慢慢不再来探望老两口了。
跨国犯罪团伙的案子处理起来特别棘手,毕竟是国际性的,当地的警力根本应付不了,小镇这种穷乡僻壤又是山高皇帝远,管理起来的确麻烦。当地警局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闹得不大,都得过且过了。
幸亏,老伯的口音重,林清心听不大明白,她望着泽天一脸暮气沉沉也没有让他翻译老伯的话,怕是老伯的伤心事再次被提及让老伯更不舒服。
泽天的脊梁感到一股寒意逼近,那到底要不要带着林清心去玩呢?如果这么危险,最好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了。
老伯望见泽天脸色愈加沉郁,就安慰他,不要担心太多。他们的案子或许跟跨国犯罪团伙没关系,况且警察都开了枪,应该让歹徒们不敢再次轻举妄动了,两个人可以放胆去玩。
泽天觉得似乎有道理,不过还是尽快领着林清心去录口供比较好,确保二人之后能够玩得放心。
老伯朝着大门努了努嘴,告诉泽天自己的小木筏子漂在大河上,两人去放松放松心情,听了他拉家常也累了,玩玩水解解乏。
泽天紧紧地攥着林清心的手,趁着天光亮,看得清河上的景色,在附近玩一转应该是没什么的。老伯跟着两人走到了木筏边,说他就不去了,他最近眼睛不好,捕鱼特别费劲,麻烦泽天帮忙多打点鱼儿上来,晚上给他们吃“大餐”。
泽天扶着林清心上了木筏,林清心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和清澈的水接触,望见里面肥嘟嘟的大胖鱼情不自禁地伸着手去摸他们光溜溜的身子。那原本围绕在木筏边的鱼儿们,惊得四处逃窜。
林清心咯咯咯地笑了,将湿漉漉的小手在裤子上擦抹着:“鱼儿们竟然怕我这个弱女子哎!”
泽天望见露出天真笑容的林清心,望着头顶的太阳,多希望这一刻永久地凝结啊!
泽天停下了小竹筏,走过去敲了一下林清心的小脑袋,笑嘻嘻地说:“你真是我的好帮手,发现了鱼儿的居所。”
泽天铺开渔网,“哗啦”地撒入大河,不一会儿就好几只肥大的鱼儿在网里活剥乱跳,泽天忙不迭地对林清心说:“快,快去拿大桶。”
林清心摇摇晃晃、小心翼翼地走到船头,提着摇摇摆摆的大桶在大河里舀了一大桶水,奋力地提了上来。泽天赶紧把活力满满的鱼儿丢进了大桶里。
“不错嘛!小胳膊挺有劲的,能提起一大桶水了,就是刚刚摇晃的厉害,我要是没站稳止不住会掉下去呢。”泽天的语气里含着赞扬又含着讽刺。
“你是夸我还是损我?我怎么听不出个好赖。”林清心皱着眉头望着对着太阳擦汗的泽天。
“夸啊,我哪里舍得损你呢!”泽天坐下了继续摇曳着船桨。
林清心趁着泽天不注意捧了一捧清水洒向了泽天,泽天打了个机灵,说道:“泼得好,刚好给我凉快凉快!”
林清心捂嘴笑道:“那再来一次!”
林清心捧了更多的水,往泽天的脑袋上一洒,但见泽天变得如同落汤鸡般狼狈。
泽天不动声色地继续摇着桨,不再理会林清心了。
林清心以为泽天在生闷气,就赶紧吧嗒吧嗒地走到他跟前,望着他说道:“生气了?”
“跟你个小姑娘生什么气?你玩得开心就行。”泽天和颜悦色地说着,没有一丝生气的迹象。
林清心的心中流淌着一股暖流,仿若寒冬里的一把炭火温热了她那伤痕累累、疲倦不已的心。之后,她只是紧紧地靠着泽天的背,望着被五彩缤纷的花花草草点缀着的小山丘此起彼伏的美景,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离天堂好近,她从未体会过如此幸福的感受,幸福里带着一种安然。
两个人没有辜负老伯的希冀,带着满满的收获归来。老伯望见活蹦乱跳地肥鱼儿扯着嗓子招呼着屋里的伯母。伯母步履轻盈地小跑而来,兴奋地端着沉甸甸的大桶朝着屋后的炊灶走去,林清心好奇地跟着伯母过去了。
伯母麻溜地劈柴、砍柴,林清心觉得她就像个女中豪杰一般,功夫非凡。林清心抢着帮助伯母烧柴,却被炊烟呛得一把鼻子、一把眼泪的。伯母望着林清心一脸炊灰,不禁地笑了起来,让她帮忙摘菜洗菜就好,其他的还是她来捯饬比较好。
不一会儿,伯母就将方才活力满满的肥鱼儿变成了美味佳肴端上了饭桌,四个人挤在饭桌前,一人一筷子地吃着饭。林清心虽然吃过山珍海味,却觉得这顿简单质朴的饭菜胜过世间一切美味,这顿家常菜里寄予着老伯和伯母的父母心啊!
她隐约感到,老两口早就把泽天当自己的孩子看了。老伯打开门问候的那句话,应该是对着天堂的儿子说的,思念过浓混了眼前人罢了。林清心觉得自己确实错了,小镇里也有老伯、伯母这般善良之人。
人啊,常常会因为一件不好的事情而全盘否定整个世界,这种以偏概全的习惯令我们错失太多太多,更是令人掉入了一个狭隘的自我世界中,看不清整个世界真实的面容。
![](https://img.haomeiwen.com/i5412986/8e086fe5fc8b3693.jpg)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