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出水痘,被圈在房间两周了,是班上第四个被传染者。高烧近40度,从出生到六年级虽说也有几次感冒流鼻涕啥的,这次是破记录了。夜里12点紧急送往医院就诊,市院传染科不开夜诊,镇上分院倒有。值班医生很快就配齐内服,外敷的两种药。这段时间水痘流行,想必晚上来看他的人不在少数。该病毒传播途经很闹心,防不胜防。班内上课仍在继续,毕竟距离期中考试还剩不足三周时间,全班有48位小朋友的。只不过,下课不允许串教室,玩耍也被限制在固定的范围,吃饭也是。不能出圈子,极像悟空为保护师父划出的白线,不允许踩踏,否则会被妖怪抓走的。
如此,睡前的故事,就要分开来讲了。妹妹一直喜欢听真实的。故事的主角一直是我的同桌(倒霉彭--海丰同学),从没有改变过。初中三年,一直同桌。中考我念高中,他去了师范。从此我们再未谋面。“倒霉彭”是听他故事的时候,妹妹给他起的。
初一下学期,彭同学是我们班上的英语课代表,原本是帮助授课的老师收发作业,而英语杨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就给彭同学安排了一个仪式:每上英语课,班主任进来,要他先道 “起立”,随后同学们齐声喊 “老师好”,杨老师回应 “同学们好”,他再说:“坐下”。不过是要用英语来说。我们坐在一起,哪天若有英语课,知道他都会提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念叨 “stand up pleas!,sit down pleas!” 。记得有一次,杨老师刚进来,彭同学猛地站起 “sit down pleas!”,他脱口而出。整个教室,瞬即静默3秒,随后同学们都哄堂大笑。于是接下来的两年半里,他赢得了“坐下哥”的绰号。
中学距离家很远,我们都住校。每周三回家带馒头,一次带够三天的干粮。一早一晚用网兜放在学校大食堂蒸笼上加热,能吃几个就放几个。大食堂会用蒸馍的水和面汤免费盛给同学们喝。我和彭同学走的最近,吃饭都在一起,共享家里带来的豆瓣酱,咸菜干什么的。每人一个大瓷缸,一个盛菜的碗。有一天,晚饭时间,我们有六个同学聚在一起。彭同学从家里带来的肉干,我摊开自己的西瓜酱,还有一位张同学拿出了青菜疙瘩。我们每人打了一瓷缸面汤,边吃边聊,啃的起劲。两个馒头下去,我已经饱了,喝完汤等他们一起去教室。平日里,我们倆吃饭是最快的。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彭同学最后一个才吃完,汤也仅喝下去半碗。落在最后面,他在水池旁边倒掉剩下的汤。在他的汤碗里我忽然就看到了一个 “小强” ,很大的一只。早听说食堂里常煮 “小强”,也只是听说,现亲眼看见,还是忍不住反胃。 “大家一起吃饭,我不好意思说出来,否则都吃不下去了”,他讪讪地说。从眼神里我怎么感觉他好像一直和小强有缘似的。
那时候,我们一间宿舍也住六个人,和大学一样。只是床是自带的,褥子被子也成套的自给自足。打通铺,沿着墙一溜儿只能排六张床。我和彭睡隔壁。晚自习结束了,他还要多看会书,每天都是最后一个回宿舍。彭同学个不高,走路拖拉着脚。有次穿着他爸的裤子,改的长了些,在教室外走过,身后明显留下两道笤帚扫过的痕迹。夜半三更,他刚出教室门,在宿舍就能听见他走路的声音。为此,被我们警告了很多次,多次都在睡梦中被他吵醒。最是记的那天的秋夜。我回宿舍也晚些,几个同学已开始打呼噜。老远我就听见彭同学拖拉拖拉的脚步声,还蹑手蹑脚的那种。宿舍门被推开,又被轻轻的关上。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他是在门外脱掉鞋子,拿在手里掂着。等他悄悄走到最里面靠墙的床前,同学们个个都醒了,一骨碌爬起来,像是都要急着上厕所,破门而出。彭同学,大汗脚,今下午有两节体育课,他穿一双浅绿色解放运动鞋。脚奇臭,熏得人半身不能自理。那种感觉无以言表。大冷的天,那晚,我们门窗大开,西风吹了一宿。此后,我再也没看到他穿过运动鞋。
姐姐爱看书。睡眠轻,动辄就会醒。喜欢听一些搞笑的故事解乏。对于我所谓的初中、小学发生的事,不是很中意。和妹妹一起听故事,结束的时候,会时不时不失礼貌的笑一笑,算是肯定。否则就默不作声。我也只能施施然,尴尬的笑笑。
我小学成绩不好,却碰到了一个很好的老师。同村同辈份本姓族人,教我数学。我没上过幼儿园,六岁上的一年级。数字2不会写,好在家里养了两头大白鹅。我就蹲在门前临描着鹅画,一天不会,照两天画,两天不会,照三天画。直到现在,只要碰到鸭鹅家禽,我也会停下来,看个小半宿。大白鹅是看家护院的好手,比家狗强很多。尤其是在小河冰封,大雪堵门的日子,我最不喜欢听大白鹅嘎嘎的叫声。老爸开门,一准是那个本家哥哥又来念叨我的数学。余下的小学时光,只记得在家门口,作为孩子王的我,被叔叔盘问九九乘法表的情景。
“口诀里,四~五得多少呐?”
“四~五得二十”。
叔继续问 “那,五~四呢”?
“不知道,老师没教!” 我回答的理直气壮。
妹妹笑得很大声,“笨老爸”。姐姐也呵呵笑几声,投来很是疑惑的目光。她是学霸,而我不是。
晚过九点,妹妹已睡着了。姐姐还在督促着,要听故事。看她枕头边放一本学生版本的《红楼梦》,商量着今晚不讲故事,读读这本书给她听。勉强答应了,让我从中间读,说两头的篇章都看过了。我随意翻到中间,看到大观园里过元旦,击鼓传梅说笑话那个章节。现如今,我们元旦也刚过,姐姐也很想听听。文里讲:先是传到贾老太太,鼓声止,接到了梅花,她斟酒喝一杯,并说了一个笑话。姐姐还尚应一声。等读到凤姐说点炮仗的笑话时,姐姐已经有微微鼾声传出,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看来姐姐不仅仅是不爱听我讲的笑话,曹先生说的她也不怎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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