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说(二)

作者: 顾知涯 | 来源:发表于2017-03-14 13:47 被阅读124次

    (一)

    正当我撸起袖子带着小柒准备去找那忘川河上的王八蛋以报夺财之仇的时候,出门便碰上牛头马面一脸生无可恋如丧考妣的牵着一众鬼魂慢悠悠的迈着步子。

    不知怎的,瞧着他们这幅神情,我倒是有些欢喜,心里也舒畅了许多。我兴冲冲的将抗在肩上的顶梁柱随手扔在地上,小跑到牛头跟前。

    “兄弟,来喝杯酒吧。”

    大概是我扔柱子的动静太大,牛头马面及众鬼竟都似受了惊般捂着胸口久久不能回神。

    我一脚踹在牛头的小腿根,他踉跄的走了几步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嗷嗷的叫唤,这时那群呆若木鸡的鬼才反应过来,三五成群的抱作一团。

    好巧不巧,这时孟婆竟领着我那仇人悠闲的逛黄泉,而那倒霉的牛头正好跪在孟婆跟前。

    “哎呦,即非逢年过节又非老身我生辰行这么大礼作甚,快快请起。”孟婆笑眯眯的搀着牛头站起,指不定心里都乐开花了,我冷哼一声。

    马面诚惶诚恐的将牛头扶着一边告退,瞧着牛头铁青的脸色,我立马攀附上去连连道歉,“兄弟对不住了,我以为你被夺了魂,吓得我一身冷汗啊。”

    说完我装模作样的抖着衣服,狗腿式讪笑着,“要不请你去我家——”

    顺着他们的眼神,我瞧着我那倾塌成废墟的酒馆不禁痛心疾首,“坐坐?”

    马面撇撇嘴呼喝着新鬼走了,牛头正要抬步,我突然想起刚刚要问的话立马将他拦住,“牛兄,今儿是怎么了,跟哥说说,兴许哥还能帮帮你。”

    牛头一脸怀疑的看着我,后将我搭在他肩上的胳膊甩开退离我一丈远,站定后方说:“黑无常大人被阎王大人派去十八层地狱洗地后,这活也没人接,就落到我二人身上了。唉,你说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我拍拍他肩膀以示鼓励,用力藏住幸灾乐祸的笑容大义凛然的说:“能者多劳,兄弟,你很有前途,苟富贵勿相忘啊。”

    牛头垂头丧气的用脚尖蹭了地,叹了口气说道:“你看见刚刚那些过去的新鬼了吗?”

    我点点头,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九十个,不过那些鬼的死相真是太丑了。

    “还有一百倍在路上。”

    我背过身使劲搓着脸敛去笑容抚了抚牛头的胸说:“阎王大人对你真好。”

    “不用羡慕。”牛头摆摆手,慢慢移到一边,“以后他们就归你了。”

    半空中还未收回的手突然就那么僵着,我慢慢扭过头,微笑着说:“你说什么?”

    “阎王大人怜惜我兄弟二人劳动量过大就分给了你,黑无常大人的活即日起就交给你了,久渊,你看阎王大人还是对你好。”

    牛头扔下这句话,跑的无影无踪,

    (二)

    “王八蛋。”我冲着那条空荡荡的小路愤怒的吼着。

    小柒不动声色的移着两脚蹭到我跟前,指了指我那仇人说道:“东家,王八蛋在那儿呢。”

    这时我方才瞧见孟婆和那人一派看热闹的悠闲神情不禁怒上心头,“站着看热闹挺累的吧。”

    孟婆叉着腰扭了扭,“是挺累的。”

    您老还真是不客气的很呢,我在心里暗自诽腹。

    “别磨牙了。”孟婆搓了搓胳膊后一把捏住我的两腮,“听着怪渗人的。”

    一个在地府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居然怕这个,倒是稀奇事儿。

    “您老有何贵干?”我一巴掌拍开她的爪子,两手环胸靠在门前矮树上。

    “这位,以后就是忘川河上的摆渡人。”她往边上移了移露出那人的脸,又继续道:“无常索命的活归你。”

    我挑了挑眉一脸的不屑,“我不干。”

    “哦,不干?”孟婆拉长的音调甚是骇人。“那真是可惜了,阎王大人听说酒馆塌了特地找了几位能工巧匠帮你修缮,看来你并不需要啊。”

    我这一天天的招谁惹谁了。

    “干,怎么不干。”我愤恨的踢着树根,没成想一下子竟反弹回来让我很是没面子。

    “阎王大人都发话了,别说是勾魂索命,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能趟一遍回来。”我没好气的说着。

    孟婆一脸欣慰的拍着我的肩膀,这个动作好像有点熟悉啊。

    孟婆看了眼她身后那人,拉着我走到一旁,低声问道:“久渊,你可知你闯了祸事。”

    我与孟婆在地府也算是老相识,她的那些小心思我真是太清楚了。如若我闯了祸事,笑得最开心声音最大的便是她了,我是会被轻易吓倒的吗?

    (三)

    “老孟,还能有点新意吗?”

    孟婆又看了看远处的那人,又看了眼我说,“久渊,你在地府呆了多久了?”

    “千八百年吧。”

    “嗯?”

    “或许是四五百年。”

    “哈?”

    “也有可能是百八十年。”

    孟婆听到这里一掌拍在我那聪明伶俐的脑袋上,“整整三年。”

    “不可能啊,感觉过了很久了怎么才三年呢。”我不禁对孟婆的智商感到怀疑,脑子玩坏了吧。

    “地府暗无天日,无昼夜之分。”孟婆一字一顿,恍然间我心里竟空落落的。

    “哦。”我轻声回道,“可你想说什么?”

    “你还记得三年前你是怎么留在地府的?”

    我摇摇头,抚了抚孟婆的额头,呢喃着:“没发烧啊。”

    孟婆似恍然大悟般猛地拍我肩膀,没留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喝了汤了,是了,你肯定是不记得了。”孟婆一脸的欣喜。

    今天遇着尽是些倒霉的事儿,让我心情很是不爽,“老孟,你要是再发疯,我就将你扔进忘川。”

    孟婆看着那悠悠晃荡着的忘川水,悻悻地收回已然抬高的手放在衣袖上蹭了蹭,说:“你那时说要等个人,你看你等的人来了。”

    生前的事儿我忘的一干二净,至于等的是谁也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不知道孟婆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我抬起头时一袭白衣正好入眼。

    那人缓缓蹲下与我平视,“我叫储澜。”

    我一脚踹过去,他好似知道我会这样微微移动我扑了个空,正以为我这张俊秀的脸要与大地进行亲密接触时,被他轻轻一扶整个人倒在他怀中。

    纵是我脸皮厚,也经不起这么近的距离接触,老脸红了红后急忙将他推开。

    “你他妈的抢我生意作甚?”大概是我恼羞成怒了,口不择言的这话就这么蹦了出来。

    “忘川离你最近。”他一脸笑意的看着我说。

    我轻咳一声,佯装恶霸凶狠的说:“以后离老子远点,看着你气不打一处来。”

    他还是那么柔柔的笑着不置一言,半响后他说:“久渊,我没让你久等吧。”

    (四)

    大概是生前与这人有过多的牵扯,不过说到底那些过去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

    “刚刚牛头马面牵回来的那些鬼魂便是为你偿命的。”

    “不值得啊,九十条命赔一命。”话说出口我有些愣怔了,整日与地府的这些老东西厮混在一处早就将那哀愁的心磨的一干二净,什么时候我居然会叹惋了。

    “投胎吧。”我看着储澜说道:“地府没什么好的,投胎吧。”

    “那你呢?这么不好,为什么你不去轮回。”

    “孟婆说我生前恶事做的太多,而我甘愿在这儿赎罪。”

    他笑笑站起,遥遥望着远处的簇簇彼岸花说:“我的罪不比你少。”

    打那后,我时常去人间办差,小柒照看着酒馆,储澜便摇着小舟在忘川上晃悠,若我得空,便带上一壶酒与他小谈一会儿,若不得空,他便送我至地府门口直到我远去,每每回来,他都靠在门边喝着酒闲散的很。

    那日我刚回地府,正准备去阎王大人那请个十天半个月的假,遇上孟婆扭着水蛇腰从大殿出来,一脸的春光。

    “呦,这不久渊吗?”孟婆一把拦住我将我拉到一旁。

    “这么憔悴,可得注意身体啊。”孟婆笑眯眯的捂着嘴说。

    虽是关心的话,怎么我听来甚是别扭啊,“有事说事,没事别挡大爷的路。”

    “你跟储澜?”她挤眉弄眼着跟中了风似的。

    “我跟他能有啥。”我嗤鼻道,这八卦的心思倒是亮的开。

    “你记起他没?”

    “喝了你的汤谁还能记住前世今生?老孟,你汤里掺水了?”

    “啧啧啧,储澜真是可怜哦。”孟婆啧舌着扭着腰走了。

    我看着孟婆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些头疼,“我看孟婆这些天真是病的不轻。”

    “是哦。”

    闻声抬头只见马面灰头土脸的正从大殿出来,刚刚这话便是他接的。

    “以下犯上啊兄弟。”我揽过他肩悠悠的说道。

    “你说这孟婆玩儿什么不好,非得让阎王给她招亲,现在阎王气的差点拆了地府,被判官大人拉着去找鬼帝下棋了。”

    听到这里我一阵哆嗦,还好刚刚没进去,请假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我怕自己这把老骨头经不起阎王大人玩啊。

    (五)

    “久渊。”

    老远瞧见储澜挥着手呼喊,我急忙将马面支走,走向另外一条路。

    “久渊,你的酒馆塌了。”

    “什么。”我一个步子停下,他直直撞上我的后背。

    他摸摸鼻子,又继续说道:“阎王大人从外面回来,说你这酒馆盖的不好看,一掌下去,就,就塌了。”

    “判官呢?”我怒道。

    “跑,跑了。”

    好的很,好的很啊,我一肚子的气没处撒可算找到人了。

    回到酒馆,阎王大人正叉着腰呼喝着小柒将东西搬来搬去,还时不时听见他说“放这儿不好,放那儿不吉利”。

    不吉利个屁啊,我上前拉着阎王大人的胳膊笑说:“大人辛苦,要不要来点‘不归尘’。”

    “不归尘”是我亲手酿的,只在黑白无常成亲时作为贺礼开过一坛,后来他找我要了好几次都没给,这次听到这个名字欢喜的连连应下。

    三杯下肚后,他还趴在桌上念念有词的说道“好酒,好酒啊”,我与小柒对视一眼便心照不宣的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就着他的手按了手印。

    储澜不知何时靠在门上,瞧着我淡淡的说道:“久渊,你要轮回了。”

    我头也没抬将那张纸揣在怀里,“是啊。”

    “不赎罪了?”

    “不了,我都不记得自己犯了什么罪,现在又何必在这儿装模作样的赎罪呢?”

    “那我呢?”

    我看着他一脸的莫名其妙,“你随意。”

    “哦,那你定要记得我的样子,无论如何都要记着,可好?”

    他那似是哀求的语气,让我觉着很是熟悉。内心忽然有些烦躁,我静静的看着他,后说:“不好,我脑子不大好,记不住的。”

    “无妨的。”

    我看着他在忘川上孤独的荡着,岸上的彼岸花开的更为妖艳,像是在尘世的血泪浸染过。

    地府里除了无尽的黑暗,便是这耀眼的红,我看了许多年,许多年了。

    风过忘川,彼岸花繁,纠做一团的记忆在脑海中混沌成一片空白。

    “小柒,他是谁?”我指着那个小舟上迎风而立的白衣少年问道。

    “忘川上的摆渡人。”他说。

    “哦。”

    PS:前情详见另一篇《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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