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什么?是诞生的地方,是温暖的地方,当你选择逃出的时候,有了眼泪可以归去的方向,家是遮挡你内外风雨的门窗,还会安慰你创痛的胸膛,因为,家里有你父母的慈祥。——罗大佑
(一)
人有时候是怕什么来什么,我从小怕打针,怕得要命,却在生了一场大病后,被打了无数针。屁股两边被变成筛子,千疮百孔。
但是,只要是父亲给我打,我就不怕。
那是父亲给我的唯一的安全感!
年幼时生的那场大病啊!我的父亲,把我拉出了死亡线。
他给了我重生的机会。
感谢他。
(二)
我的父亲,算是半个医生,也算是半个护士吧。
因为父亲没有正式学过医,也没有证,那时候大爷是医学院毕业的,被分到我们那乡镇上当医生,父亲就跟他哥学了点医学知识,也只是懂了点皮毛,家里人头疼脑热的他也懂得吃什么药。
那时父亲的奶奶是个老病号,瘫炕上,被父亲伺候了十七年,老奶奶经常吃药打针,村子里的赤脚医生打针太疼,为了不让老奶奶痛苦,父亲学会了肌肉注射。我四岁时,她安祥地去逝了。
那个年代,消炎药最好的是青霉素,而青霉素打起来很疼,父亲打青霉素却不疼。
小时记不得打多少青霉素了,只记得它的疼,青霉素因为有人过敏,所以打之前先要打实验针,每次打实验针,都要在手腕上用针挑起一点点皮肤,推进一点点药水,手腕上就会鼓起一个黄豆大小的包。然后,就是等待,观察,如果不红不肿,一般就没什么问题。
实验针的那种疼,太钻心,就感觉浑身嗖嗖地,每次打,我就紧张地要死。
但是又必须得打,不管是不是过敏体质,如果超过了24小时,还得打。
我记得是四五岁的年纪,我被查出得了肺结核,那时候,是一种很厉害的病,还传染。
我不记得当时我是什么症状,只记得父亲带我去市里的医院确诊后,就带我去了亲戚家。
那时亲戚是一家乡镇医院的院长,我跟父亲在他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回来了。
回家后,我就被列入很多的禁忌,我不能跟家人一起吃饭,父亲把筷子两头削尖,给了我一个很特别的碗。每次吃饭,我都不上桌,自己蹲一边,用我自己的特制的餐具。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好久,直到我痊愈。
除了那个,还要忌口,什么牛肉狗肉,没麟片的鱼,都不能吃,不过那个时候,这些东西也是奇缺的,平常很难吃到。
只想着有一次,亲戚家的狗被人打死,给了我家一些狗肉,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好久不知肉味的我在旁边馋得流口水。
除了禁忌,就是雷打不动的肌肉注射,就是打针了。
每天早晚各打一针
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父亲已煮好针管,把药水抽到针管里,哄着我,我趴炕上,举着针管,很温柔地声音,
“不怕啊,一点都不疼,你看,我都扎进去了,没感觉到疼,是不是?嘿嘿,我打针不疼,。”
确实,我都感觉不到针是什么时候扎进了屁股,只是推药到了最后有点隐隐作痛,但我还是说不疼。
因为我很放松,很安心。
父亲打针,我没有恐惧,。
也不害怕!
我最怕的就是,父亲不在家。
父亲只要不在家,打针的活就交给村子里的赤脚医生了。
每次他背着药箱走进我家门的时候,我的心就揪得紧紧地,感觉像进了地狱。
因为,村子里的赤脚医生打针技术很拙劣,他每次打的时候,我趴炕上准备好了,提心吊胆的等着,耳边响起嗤嗤抽药水的声音,我开始冒冷汗。他手里举着针管迟迟扎不下去,就在那比划,比划半天,冷不丁一下子扎下去,我一哆嗦,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我浑身抽紧,肌肉紧缩。
要命的是,他比划半天,那个针只是扎进去一半,有时还只扎进去三分之一,能不疼吗?
“哎呀疼死啦”我大叫。
赤脚医生满头大汗!
他自己都紧张。
那时村子里医生奇缺,那个半吊子的赤脚医生是唯一的一个。
他人很好,很老实,就是技术不高。
村子里还经常用他吓唬小孩儿,。
谁家小孩哭闹,家里人就说,再嚎,让谁谁给你打针,要不就是,别嚎了,谁谁谁来了。这招特好使,然后,小孩立马不哭了。
记不清具体时间,只记得是从夏天到冬天,我一直是每天两针。
我的屁股两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
慢慢的,我的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叉着腿走路,并不起来了。
针打太多了。
父亲每天晚上,让我趴炕上,用那个热毛巾给我捂屁股,我感觉热乎乎的很舒服,捂针眼成了他每天必须要做的事。
他也尽量不让赤脚医生给我打针了。
渐渐的,家里人不用怕传染,我已痊愈。
再也不用打针,
恶梦般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只是,我的腿还是叉着走路,。
出去跟小朋友们玩,她们就取笑我,说我劈啦着腿,有毛病。
说我腿有毛病。
我很自卑。
母亲就用两只手在我两条大腿外侧往中间并,她慢慢的教我并腿,
她说“你并起腿来,不要急,慢慢来,对,往中间并”。
我记得母亲每天都那么帮我,可是,我就是并不起来,我只要腿往中间凑就疼得不行,然后,我就想坐下不起来,有时在外面正走着路呢,就感觉腿没力气,然后,就一屁股做地下了。
我感觉坐着好舒服啊!
不管怎样,我的生命力还算顽强,在母亲的帮助下,我一天天好起来,。
我已不再是那个病病歪歪的小丫头,上小学的时候,已非常健康。
(三)
后来,小妹出生了,我也就再也享受不到父母对我的呵护和疼爱,家里生活越来越困难。他们渐渐的把我忽略,我的身体反而越来越强壮。
做老大的我帮父母抗起家庭的重担。我被当做男孩子养活。
后来土地已包干到户,所有的重体力活都得自己做,父亲的担子更重了。
我遵照父母的吩咐啥活都干,却得不到父母的表扬和肯定,整天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后来我发现,别人家的女孩子从来不干重活,我不知道我怎么就是不入父母的眼,我变得跟父母不敢说话,我在他们面前战战兢兢,总觉得我做什么都做不好。
后来我发现,他们最怕我感冒发烧,只要我生病了,他们才会温柔一点,我躺炕上他们也不说我。
于是,冬天农闲时,学校放寒假,那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我总能在寒假里感冒,我浑身无力,头晕脑胀,脸烧得通红。
父亲会唤我吃药,母亲会问
“想吃什么?”我说:
“想吃桔子”。
然后就是,我躺炕上,脑袋旁边就会多了几个桔子。
为了得到他们的关心和爱护,我几次故意把自己冻感冒,虽然害怕,但还是希望父亲再给我打针。
发烧严重的时候,父亲就去村卫生室取回注射液,拿出久违的针管,煮好消毒,给我打针。
我老老实实地趴炕上,
然后听父亲柔声说“嘿嘿,我打针不疼”。
我好享受那种感觉,那久违的父爱。
只是,我们都成年后,父亲就再也没动过针管。
有人说,我小时的病如果去市里的医院住院,输液,就不用天天打针,屁股上也不会有满满的针眼,我也不会差点瘫痪。
可是,经济不允许,还是父亲有他的自信?
岁月如歌。
时光催老了父亲的容颜,他举针管的手也已经不好使了,他已经打不了针了。
但我怀念那段日子,怀念……那份暖。
如果可以,我宁愿停留在那段时光,那样父亲就一直是强壮的样子。可生活不是魔术,光阴也不能复制,谁也不能回到过去,只有回忆,伴我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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