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亲一起游北京

和父亲一起游北京

我很遗憾的是没能以父亲想要的方式度过那些日子。

我现在经常会想起和父亲一起在北京晃荡的日子。

前些天和父亲一起去北京玩了几天。

父亲从来没出过远门，之前他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家乡的那个市里。对于父亲来说，外面的那个世界，那些城市、那些高楼、那些都市和繁华城市的生活，只存在于电视机和我的叙述里。所以一直就想带他亲眼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之前是想带父亲去上海，虽然我在上海工作了几年，但也没有好的落脚点，而且上海也没什么可玩的地方。父亲说更想去北京看看，想去看看国家的首都，看看天安门和毛主席。刚好我也想去看看北京的秋天。拖了很久的计划终于成行。

和父亲在北京晃荡的日子

坐了一夜的火车卧铺，早上醒来时，看了手机定位，已经到了河北。天色仍早，车窗外面一片昏暗，正是雾霾严重的时候。只看得见灰黑的天空下，漫长的平原。土地上的庄稼都已经收割完了，间隔着能看到几棵桦树，树的叶子掉光了，只剩下干枯的枝丫。这就是华北平原的秋天。

火车很快就到了北京，出站之后，温度骤降了很多。刚好碰上雾霾天，漫天的灰尘，时而有风吹来，有一种干冽的冬天的感觉。像是大雪天后的阳光苍白的晴天，像是过年时小县城里车马喧嚣的灰尘漫天。

在酒店洗漱补了觉，下午就坐车去天安门。很远就能看到了天安门广场和城楼，但是绕了很久才找到入口。因为是工作日的缘故，又是雾霾天，广场上只有零零散散几个游客。天气不是很好，那些建筑，看起来也不显得壮观雄伟。和父亲拍了几张照片，效果也不是很好。父亲依然觉得激动和开心，那些电视里才见到的景象出现在眼前，像是一个梦想的完成。

父亲说想去毛主席纪念堂看遗体，下午纪念堂并不开门，和父亲决定明天再来。

晚上去西单的商场逛街，想带父亲看看大城市的夜景。北京的灯光没有上海的明亮，几个商场屏幕外是暗淡的广告灯光。但这已经足够父亲吃惊了，已经是晚上七八点，在农村这个时候已经熄灯入眠了，城市里居然有那么多人，拥挤在亮堂的商场，他们的生活好像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雾霾散了，天气很好，天空湛蓝。蓝色的天空下，高楼画出城市的边际，视野里是掉光了叶子的行道树，大街上不多的几个行人穿着臃肿的衣服走来走去，真是北方的秋天的感觉。没有去天安门，早上先去了南锣鼓巷。

巷子两边的店铺只有零星的几家开门了，游客很少。巷子中间隔不远便有棵行道树，树叶依然青翠繁茂。阳光从东边的店铺的上方斜照过来，画下界限分明的光影。景色很美。

之后去景山公园，依然是一派秋日的景象。银杏树叶子金黄，在蓝天的映衬下，像是一树的光灿的黄金，树下也堆满了金黄的落叶。高高的柿子树叶子落光了，只剩下一些通红的柿子挂在高高的枝头，有种秋日的寂寥感觉。

登上景山的最高处，极目远眺。北京城沿着中轴线向四周缓缓展开。先是古色古香的故宫，城楼，造型恢宏的建筑，是摩天高楼，是延伸到很远的地方的房屋。另一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能看到白塔光圆的白色塔顶。

没有提前在网上定好故宫的门票，只好转到了下一个目的地，颐和园。其实和父亲一起在北京玩的时候，并没有太认真规划路线，只是觉得哪个地方有名，想去看就去了，不停的坐公交，转来转去，饶了很多冤枉路。

不过好像我和父亲也很想坐公交，想通过这样胡乱的坐公交车，把这个太大太大的城市，尽可能多看几眼，对这个城市的生活多了解一些，好像就能少一点遗憾。

去颐和园前的肯德基吃的饭，在颐和园逛了一圈，带着父亲骑共享单车去圆明园。天气很好的缘故，两个园林里，秋意都很浓。金黄的银杏树，叶子掉光了的阔叶树，金黄的一排排的柳树，与赭红色的宫殿，蔚蓝的天空，相映生辉。

第三天如愿去了故宫，因为周末的缘故，游客陡然变多了很多。感觉像是被游人拥挤着推走的。父亲很激动，在北京的这些景点中，他最喜欢的就是故宫。拉着我拍了很多照片。

那些城墙、砖墙、汉白玉的大理石，燃香的铜炉，雕銮鎏金的屋顶，朱红色的大门。那些六百年前遗存至今的皇家宫殿，那种恢宏和气派。确实让父亲觉得很震撼。

在故宫里走累了，父亲坐在供人休息的椅子上，阳光正好照在脸上。我给他拍了一张照片，父亲显得很神气活现，像是古代的帝王。

去过了故宫，然后去王府井吃饭，之后再去后海的酒吧一条街，时间还早又去了白塔公园。大概是故宫给的震撼太大，之后的游览都有些索然无味了。腿却走的很疼，看看微信运动，每天都是两万多步。我有些担心年迈的父亲是否能承受。

之后一天去了奥体中心，去看鸟巢和水立方。白天的鸟巢并不觉得很美，零散的建筑，空荡的公园道路，反而有些怪异。因为一直没带父亲看过觉得震撼的夜景，一直在那边晃荡到晚上亮灯，夜景倒依然平常。

因为每天走很多路的缘故，腿确实很酸疼，连我都觉得身体有些吃不消，父亲更是如此。但我觉得父亲难得来北京一趟，总是想让他再多看点什么。

在北京最后一天已经没有了太想去的地方，还是去了离住的酒店不远的动物园。去看看那些从来没见过的大象，大熊猫。

我遗憾的是没能以父亲想要的方式度过那些日子。

整个北京之行终于结束。结束时，因为身体的酸疼，北京干冷的空气，竟有了种解脱的感觉，我和父亲的感觉是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了。

离开的时候我觉得很难过，本来旅行不应该这样，应该更从容些。离开时，也会更舍不得一些。父亲一生很可能再也不会来北京，离开时竟那样仓促惶然。

最近在看蔡崇达的《皮囊》，里面写父亲突然的逝世，子欲养而亲不待。越想越觉得北京之行有很多遗憾，比如父亲一直说想去看毛主席遗体，但因为我觉得没意思，后来一直没去成。我还想起，因为我习惯性走的很快，父亲总是在落在我后面一大截的跟着我。那些天，每天都走那么多路，竟没注意到父亲其实已经是地铁上人们纷纷让座的老人了。

我遗憾的是没能以父亲想要的方式度过那些日子。

酒店附近是玉渊潭公园，上午的时候有很多老人在那里跳舞健身，练大合唱。父亲很喜欢待在那些老人周围，看他们唱啊跳的。可以一呆就是一个多小时。

每天早上出门，在寒冷的空气里，走到酒店附近早餐店吃早点，慢慢的喝着豆浆吃着油条，他也觉得很满足。

那些五六十米深，好几道扶梯的，密闭的地铁已经足够令他吃惊。那些商场的繁华，商品的琳琅满目，人潮涌动，也让他惊叹。更别说这个庞大的似乎没有边际的城市森林的震撼。仿佛是到了另外一个星球世界。

我想父亲想要的不是像我那样在景点间走马观花的看上一遍，他更想要的是在这个让他无比惊奇的城市，去体验这个地方的人的生活吧。好像自己一生，也曾以另一种方式生活过。

摄于2018.11.15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