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与天地精神往来

2019年7月24日  星期三    晴

前几年我曾患“抑郁症”差点自杀，是心理医生、药物、写作和家人的抚慰、支持帮助我走出了黑暗，然而，最关键的是庄子这位几千年前的老人以他宏大宇宙的视野、对生命本质的探索、对于死亡豁达开朗的态度、以及气势磅礴、浪漫恢宏的文字征服了我，让我在他的《逍遥游》里逍遥，从而忘却了自己身上那点微不足道的痛苦和烦恼。

当时，庄子的著作就放在我的床头，我每天晚上读一段才能安然入睡，已然成了我的“安眠药”。最开始庄子吸引我的地方是他的生死观。中华文化里面很忌讳谈论死亡的，孔子的学生子路问他怎么看待死亡，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叫子路多去关注生的事情，而对死的事情先不要去问这些问题，因为死后之事幽晦难明，在未明生之事之前，问之无益。

然而，我们连死都不明白，又如何能够认识到人生无常，把每天都当成末日来活出精彩呢？又如何拥有“向死而生”的勇气和信念呢？而在诸子百家中唯有庄子却对于死亡有着自己鲜明的态度和认知。庄子妻死，惠子前去吊丧，看到庄子正伸开两腿坐着敲击瓦盆唱歌，感到非常奇怪，就责备庄子太不近人情了。庄子说:人死是复归，人的生死如同四季运行一样，人家已静静得以安息于大自然中，而我还再啼哭，这岂不是不通情理吗?

生与死，都是生命存在与循环的一个过程，如同春夏秋冬四季循环，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庄子眼中的人生是平淡的、寂寞的、理智的、安详的，死亡只是人生戏剧中的最后一幕。那是从某一种存在转化为另一种存在，来自无，复归于无，这就是他的生死观。这不是暗中契合我们现代科学的唯物观吗？我们每个生物到最后都会分解成分子、原子等，最终回归大自然，将以另外的生命形态存在。

特别是庄子和骷髅的一段对话，简直是精彩绝伦，能把生死看得如此透彻的也只有庄子了。骷髅觉得活着就像是劳苦，死去就像是休息，庄子说如果有机会让他重回人世，他的感觉如何？骷髅面露愁苦，非常不情愿。人生一世，酸甜苦辣都尝过，生命最后的时刻，一切是非烦恼都一起化为泥土，随着一把火归于天地大道，又有什么不好呢？

后来看他的《逍遥游》更是爱不释手啊！每看一次都会有不同的感悟。“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你见过有几千里的长的鱼吗？做为现代高科技社会的你我都没有办法想象这么大的鱼，而几千年前的庄子却能够想象甚至描述，真的不可思议。

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这么巨大的鱼还可以变成一种叫“鹏”的大鸟，这不是达尔文的“进化论”吗？世界上的所有生物可能最早起源于海洋，再逐步由单细胞到多细胞生物，由鱼而进化成鸟。在古代那么艰难的刀耕火种时期居然有这样一种想象、预测，实在太难得了！在诸子百家里面能够与自然如此贴近，想象又是无比瑰丽浪漫，文采又是如此华丽动人的，除了庄子，真的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鲲鹏展翅，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这么气势恢宏的想象在近代可能也只有主席这样的伟人能够做到，可以与庄子并肩交流。而且这鹏一飞就是六个月，“去以六月息者也”。那么巨大的鸟儿一飞就是六个月，这难道不是宇宙飞船之类的吗？在太空一飞就是好久啊！这些伟大人物天马行空的想象就让宇宙置于自己的脚下。阿基米德曾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整个地球。”给几千年前的庄子一个梦，他就能描绘整个宇宙。

是啊！连鱼和鸟都可以这么大，那么宇宙之大，更是我们难以想象的。在宇宙中有许许多多的恒星组成的星系，其中的一个是银河系。在银河系中有上千亿颗恒星，其中毫不起眼的一颗小恒星就是太阳。太阳和它周围围绕它运转的行星、小行星、彗星及小颗粒尘埃组成太阳系。而我们地球在太阳系中也只是很普通的一颗行星。这是从空间上来看地球、太阳、银河系、宇宙之大是无法描述的，我们人类个体简直只是沧海一粟而已。

孟子又说“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朝菌早上生，太阳一出就死，而蝉的一生只有夏天，短短几周的生命让它不知人间还有春秋。而椿树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寿命有如此之长啊！这不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吗？时间的长短也不是在不同生物、种族之间相对存在的吗？

在时光隧道里我们人类历史也只是整个地球历史的一分钟而已。如果我们把整个地球45亿年的历史压缩到一天24小时之中，我们将看到生命出现的很早，大约是凌晨4:00，那是最早的原始的单细胞生物。人类出现在大约晚上 11点 59 分，这一天结束前的最后一分钟，那不过是一群刚刚学会直立身体的灵长类动物。在最后的 0.1 秒，人类才发明了文字，让人类有机会记下这段波澜壮阔的生命历程。而每个人的生命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也只是刹那间而已。

《逍遥游》中除了鲲鹏等巨型动物，还有小鸟、小雀、鼹鼠等小动物，除了存活时间长的椿树，还有花草等生命短暂的植物。不管是哪一种生物，它们只是为了活着，哪怕是再卑微的生命，也要努力活下去，这令人动容。每一种生物都是平等的，不管大小，不论存活时间的长短，只要是生命，只要能够存活于世上，它都是有价值和意义的。

比如说人们讨厌的蟑螂，它的历史就非常悠久，人类在地球上只有 300 多万年的生活史，而蟑螂已经生活了 3.2 亿年，它和恐龙是一个时代的化石生物，如果不是因为繁殖太快、太多、太广，蟑螂一定会成为珍稀保护动物。在我们家也是如此，正因为有蟑螂的存在，我们的猫咪小圆姑娘才有玩儿伴，每天不停地抓捕蟑螂，又把它放掉，逗这个小家伙玩耍。正因为蟑螂才让小圆不再孤独和寂寞，而且激发出猫的狩猎的天性。

生物的多样性在《逍遥游》中也有所体现，庄子对每一种生物都存有敬意和尊重，要知道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能够幸运地存活下来那是要经过自然界残酷的优胜劣汰的，实属不易啊！

庄子说：“独与天地精神往来”，人只有在独立思考时，才能真正与生命、宇宙对话，抵达“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的境界。庄子的《逍遥游》永远是我们中国读书人心中的那盏明灯，指引着我们前行。

附:今年上半年写的一篇文章《逍遥游:中国读书人的最高理想》https://www.jianshu.com/p/4311eeeca493

独与天地精神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