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后,白天的余热还没有完全消退,天边出现了一道灿烂的红霞,把梓希的脸照的红彤彤的。已经7岁的她,越来越乖巧懂事。和往常一样,她打水,洗碗,喂牛,准备明天用的柴火,给行动不便又体弱多病的奶奶洗脸洗脚。小白狗摇着满是污渍的尾巴,在希梓面前蹦来蹦去。
“你个家伙,准时白天又出去打架了吧。”白狗伸伸舌头,一脸羞愧。
“梓儿啊,你该去上学了吧,昨天你去割牛草,村里的李校长又来了。”屋里传来奶奶微弱的声音。
“不!”希梓连忙放下怀里的小白狗,跑进屋里。“奶奶,我不去上学,我上学了,你就没人照顾了,再说了木子哥回来也能教我认字呐。”
正说着,屋外传来木子的声音,木子是希梓最好的伙伴。“希梓!希梓!”他跑进屋内,上气不接下气“老师,今天教了我们拼音。认了好多字呢。还认识了好多朋友。你也跟我上学去吧,学校里可好玩了。”他手脚比划着,高兴得快上天了。
希梓的奶奶宠溺地看着木子。希梓半晌不语,低着头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奶奶捋捋她乱糟糟的头发,把一根夹在头发里的青草拿了出来。
“梓儿,我知道你想去对不对,担心奶奶,是不是。没事的啊,我拄着拐杖能走。放心吧。”
希梓一下窜出房间,双手背在身后,背靠着木墙。看着灿烂星河,眉头一皱,忍不住哭了。
“爸爸妈妈,要是你们还在就好了。我就可以跟木子哥一块儿去上学了。”
她小声地在黑暗里说,仿佛爸爸妈妈就在她眼前。
木子每天都到希梓家玩,她因此学了很多知识,甚至比师父还厉害。木子常常自愧不如。奶奶看着这两个小家伙,总是开心的样子。
其实,希梓最担心的不仅是奶奶的行动不便,村子里的学校离家很近,白天上学,晚上回来就可以了。她担心的是学费。家里为了给奶奶治病,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没有多出的钱再去支付学费。她虽然不说,奶奶和木子都是知道的。
阳光穿过树林,跳跃在房前。微风吹过,撩动希梓前额自己剪的刘海儿。吃过午饭,她一蹦一跳地去了木子家。木子今天放假。
“希梓,我给你看样东西。噔噔噔噔。”他像捧着个宝贝似的,打开里面是一把弹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五彩斑斓。
“这……好漂亮啊!”希梓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说着,捻了一个对着阳光,眯着眼睛。
“我们来玩弹珠吧,我教你。谁把谁的碰上了就赢走。你先来。”木子一向让着妹妹。
他俩玩弹珠玩了一个下午,直到日光西斜,希梓才恋恋不舍地回家去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木子过来让妹妹去他家再玩弹珠。昨天,自己输了很多,总想着要赢回来。
希梓收拾完跟着木子过去了,奶奶在看电视。
他俩又开始决一雌雄,谁赢了就大声尖叫,小白回到娘家也兴高采烈地蹦哒。小白才生下来,木子看妹妹喜欢这只小狗,总是爱抱,爱摸,就自作主张送给了希梓。家里还有一只小狗,大人也没有多过问。
希梓玩累了,蹲在地上伸懒腰的时候,透过房前的树林,看见一片黄灿灿的葵花,头儿在风中轻轻摇动。
“木子哥,你们家的葵花长得可真好。那么大,将来一定会结很多葵花籽呢!”希梓说着,仿佛是自己家的,颇为自豪。
“是吗?那可都是我种的呢!”
“可别小看我们家木子,小家伙种了一下午,说结了葵花籽卖了买玩具呢。”木子的爸爸出来搭上话,一边伸了个懒腰。。
“哇塞,木子哥哥,等我长到9岁,有力气了,我也要自己种葵花,给自己买玩具,给奶奶买新衣服。”
“希梓,我们去地里看葵花吧!”两个小家伙一蹦一跳地去了地里。小白跟在后面,摇着脏兮兮的尾巴。
这个时节,葵花开得正好,大朵大朵的,在阳光下鲜艳又耀眼。凑着鼻子闻了会儿,他们又坐在地里聊起了天。
“希梓,你的梦想是什么啊?”
“我以后想当一名画家,把所有看到过的都画下来。比如这片葵花,真的想画下来。我把你也画下来,画成猪八戒。你呢?”
木子笑得正起劲“我想去外面的世界,当什么还没想好。”四只光着的小脚丫,在地埂上晃啊晃。
转眼秋天就到了,木子邀请希梓一起去收获他的葵花籽。满满的一大口袋。是木子的爸爸背回去的。
买葵花籽的人来的那天,木子上学去了。晚上回来,爸爸把钱给他,整整一百块。木子拿着钱,飞一般地跑去了希梓家。
“希梓,明天跟我上学去。我给你交学费。卖葵花籽的钱整整一百,交了学费,我们还能买好多玩具,好多零食。”
“不,我不能用你的钱。等我有力气了,我自己种葵花卖钱。我不能用你的钱。”希梓使劲地摆摆手。
“可是,我这葵花都是为你种的呀,你跟我一块儿去上学吧。”
“我不去,我要在家照顾奶奶。早知道这样,你还不如直接送我葵花籽呢。”
木子知道这个妹妹,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一向谁也拗不过她。没办法,木子无奈地走出了房门,在漆黑的夜里,拖着步子,慢慢地走回家。这天夜里,连一颗星星也没有,把人吞没在黑暗里。
太阳爬上山颠了。希梓想着昨晚木子的举动,眼眶微微湿润,不过她很快起床,开始新一天的忙碌。晚饭后,她拿着赢了的弹珠去找木子,决定还给他。咦?人呢?怎么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平常这个时候已经放学回来了啊!小白的妈妈一个劲儿对她示好。
一个夹在窗框里的白色纸团,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给她的。
“希梓,我的好妹妹。今天早上我爸才给我说,他们要出去打工了,要把我也带上,去他们打工的城市上学。不忍心当面跟你告别。害怕你会哭。我一定会想你的。再见!”
眼泪夺眶而出,希梓拿着信,微微颤抖的手一个劲抹眼泪。
“为什么,我最好的伙伴也离开我了。”
回到家,只给奶奶做了晚饭。只说自己肚子不舒服,不想吃。
她拿出木子送她的铅笔,找来一张纸,把纸铺在掉了漆的凳子上,画了个猪八戒,写上“木子”。贴在自己的床头的墙壁上,每当她想木子时,就会看。
第二年,木子家那片木子中葵花的地里,又长出了几株葵花。许是去年收葵花籽时遗落的发了芽。木子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家的那只狗已经来到了希梓家,希梓不希望它成为流浪狗。
秋天的时候,希梓把那几株葵花结的籽收了,她没有吃。而是留着来年种。一年一年,第四年的时候已经有木子那年种的那么多,她的力气也大了。一个人,也可以背回家。
奶奶,在木子走后的第二年已经去世了。走时,不忘提醒希梓葵花要放在干燥的地方。希梓握着奶奶的手哭,小白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偶尔发出一点咿咿呀呀的叫声。
木子始终没有回来,他是不是已经走遍了外面的世界。这些希梓都不知道。她还有很多事要忙,种葵花已经成了她的主业。靠着木子教给她的知识,也勉强能应付偷奸耍滑的商贩。
她只知道,向日葵的花饼里住着奶奶和木子。每到夏天,那一片明黄色总是在无声地提醒她“木子啊,我一定会想你的。”
也会让她想起那年夏天,奶奶劝她上学,木子收葵花籽要给她交学费。苦难的岁月里,总是有这些温暖。
晚饭过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看电视。带着老白和小白去葵花地里乘凉。晚风习习,带着微微凉意,希梓知道秋天就要到了。
回过头,老白趴在地上,小白趴在老白身上。夕阳无限好,很久没笑的希梓露出微笑,她突然觉得奶奶和木子就在身边,仿佛从未离开。周围的葵花在风中频频点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