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行走在花树下的女子

作者: 原木子 | 来源:发表于2019-05-09 10:07 被阅读32次
    匆匆行走在花树下的女子

          那个初冬的晚上,入夜的寒意悄然渗进暗沉的空气里。橙黄日光灯下,轻言慢语中,她说自己患上了绝症。从她眼里,我没读到戏言,也没读到恐惧。两个多月来,心里的疑虑,就这样被她轻描淡写地化解开来,那絮絮轻语和着浅浅的笑,化成了那夜清冷淡白的月晕。

          调到新部门两个多月了,我知道她逢周末必赶往京城,如她所戏言:以赶集的节奏每周准时上京叩拜师傅。北京至广州,高铁约十小时车程,每周末往返一次,其间必有缘由,又似乎不便随意过问。

          癌细胞在她胃部已集结成一个面容狰狞的瘤子。那夜,这个清瘦安静的中年女人,坐在我对面,面带微笑轻声说起了她的故事。期间一小段静默,隔在了我们中间,夜色中,我感觉有清冷的风在窗外幽幽浮动。

          “现在医学那么发达,跟本已不存在什么绝症了”我望着她一双疲惫但清澈的眼,安慰道,说的也是实话,许多癌症患者,经过积极治疗,十几年了也依然好好的活在这世上。“没事!”,她感觉到自己的话似乎给我带来了不安,反过来轻声安慰我,看着那浅浅的笑,我没忍住用牙齿轻轻咬住下嘴唇,无意间也似乎泄露了当时极复杂的心情。

          我们不是关系太密切的人,十几年来几乎未曾同部门共事过,交往甚少,她给我的印象一直那样,面带微笑,安静平和。那晚加班,在办公室里,我们慢慢从天气谈到了她自己。

          每周五下班,吃个快餐后赶往高铁站,当晚在通往京城的高铁上睡上一觉,周六清晨到达北京,拜见师傅——那个一直为她开药治病的老中医。周六诊病,开单,抓药。周日晚上,再踏上开回广州的动车,一觉醒来,又奔忙在了回公司上班的路上。

          半年多来,这是她周末雷打不动的日程。她没谈及那个拿到诊断证明书,很多人视为死亡通知书的灰暗日子,也未谈及自己是怎样从一个健康人被归类成绝症患者的心路历程。

          她跟我说,每个周末的行程,可借周日一天的空闲,仔细游玩京城每一个景点。以前带孩子去过一次北京,走马看花,怎么就没发现首都有那么多的美景。这段南北奔跑的日子,她游走了北京及附近好多的地方。周日玩上一天,晚上在高铁上睡得特别香,特别沉。

          半年多来,她几乎没因患重症而休过假,领导建议给她安排一个轻松些的岗位,她也以坐办公室少运动空气不太流通为由谢绝了领导的好意,依然整天进进出出跑着外勤。

          南国的初春,灿烂的黄风铃,一树树,一簇簇,已开得忘乎所以。无人会留意,这个不停来回奔走在花树下的女人。

          正月十七早上,办公室里格外热闹,好几个同事叽叽喳喳围在她电脑前,观看她拍回故宫元宵灯会的照片。按耐不住兴奋的她,脸上有着喜色的红晕,有些凌乱的发,似乎还残留着染自北国的风霜。那一幕幕以夜色为背景红墙绿瓦中的元宵灯火,看着却隐隐有种隔世的苍凉。我有些不忍去看她此刻熠熠发亮的目光。

          元宵佳节,她破天荒请了两天假,只为不错过那场九十四年一遇的故宫元宵灯会。

          正月十五,京城下起细细碎碎的小雪。一个南方的女子,背包里背着挽救她生命的草药,趣味盎然的独自行走在紫禁城灯火阑珊的夜色中。流光溢彩的皇城,这晚借着斑斓的灯火,穿越时空又回到了那个写满传奇故事的辉煌年代。

          九十四年一遇的灯会,当然的不容错过!然而,永恒的生与永恒的死,相隔仅在那不可知的一瞬间,又有多少人会认为,九十四年的轮回,会被轻易的就此错过?!

          常言道世事无常,然而未感知死神擦肩而过之时,谁会怀疑自己的来日方长?!谁会去细数往后余生剩余的时光?!我不会,你不会,我们都不会。

          对于生之祝福,我们习惯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除非病入膏肓,否则谁也不会认真算计自己生命余下的晨昏,这不是一个吉利的命题。然而,人生的起点至终点,对于每一个人,皆有着可精确至秒的标准答案,谁又能否定和回避呢?!

        数不尽的明日,如同日光,如同空气,早已淹没在人们似乎永不停息的呼吸里。往后余生,想起来总是那样的漫长与迷蒙,所以,我们总在不经意间轻易的错过!错过花开,错过花落;错过清晨,那被第一缕阳光唤醒的时刻。时光总在无休止的懈怠中,被磨蚀得那般的暗淡与无趣。

          南国五月,早已走过春暖花开的时节,春去春尤在,花谢花还开,那个依然匆匆行走在花树下的女子,愿她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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