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卫东也凑到了窗台前反复扫视着对面那堵围墙。很快，他便大声喊道：“张队，是他！就是王万杰！那身型，除了这个老油子还能有谁！”
张沃之却泛起了嘀咕。按理说王万杰曾被年轻的卫东和艾琳抓捕过多次，他们之间早就是老对手了。更何况，刑队大院在北门刚漆高了围墙。而这堵新墙距离整幢大楼并不远。因此，他们俩决计不会看走眼。这，就意味着灵异现象在三人的眼皮子底下再次发生！
张沃之并没有选择亲自去窗台边加以验证。他直接进入了实验室的藏尸间。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具由白布包覆着的尸体。这具标有姓名和编号的死尸安静地躺在左侧的实验床上。但右侧实验床的周围除了掉落在地上的白布外早已是空空如也！之前，王万杰的尸体就被安放在这张床上。
张沃之立刻掀起左侧实验床的白布。不出所料，那就是陶徳旺的尸体！这意味着同时宣告死亡的王万杰还真就在他们三人的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了。
张沃之离开了藏尸间。他对着还呆立在窗台边的卫东喊道：“别愣着了，快打电话给楼下值班的老王和小孟！他们俩和王万杰也打过不少交道。命令这两人务必要拦住攀墙逃逸的王万杰。还有艾琳，你们早上是怎么交接的！白天又是谁给他做的尸检？”
艾琳着实有些委屈。她辩解道：“按理说，这类死亡原因早已明确的尸体不需要再做任何检验。但魏虹姐还是再一次确认了王万杰死于窒息的基本事实。只要是她下过的结论，就没见过还能被反转！更何况，这两人的死亡结论最初还是在拘留所作出的。”
此时，正准备掏出手机的卫东突然嘀咕起来：“我怎么觉得这小子的身手变差了。你们看，他在那里磨蹭什么呢？哦呦我去，他怎么又往大院里的方向爬下来了？”
只见那人影在墙上停留了大约一分半钟之后，居然又开始重新往办公大楼的方向爬了下来！
“如果他真是王万杰本人，身手大不如前也实属正常。即使他真的没有死，如今的身体机能早已处于下限。像他这种程度的伤害等于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所以，他现在的动作频率与协调性必然无法和自己的巅峰时期相提并论。”艾琳话锋一转：“但我还是想不明白，他明明已经逃离成功却为什么又要来自投罗网？”
“这老小子可精着呢！他本轮的‘牢狱之旅‘充其量就是盗窃未遂。加上他又在本次的‘旅途‘中义务为我们提供了重要线索。如果我是王万杰，一定不会跑。”卫东在说话时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远处的人影：“只是，他在醒来后又为何要急着逃跑。按理说他很快就会得到释放，我们也没有理由继续羁押他了。“
张沃之却叹了一口气：“同志们，最近是不是怪事太多而你们早已见怪不怪了？这一个个的居然都不想想他到底为什么能复活？你们从参加工作到现在，可曾见过魏大姐作过的死亡结论有任何瑕疵么？”
“但陶徳旺在自杀前也曾有过死而复生的经历啊。还有，那只猴子复活的全过程也是我们亲眼目睹！包括刘晓斌的女友马艳丽，同样被魏姐宣判死刑的她不仅死而复生还出国留学了！因此，我们早就是见怪不怪。”艾琳耸了耸肩。
此时，那人影已经重新落到了刑队大院之中。只见他很快就往右侧的那条路走去。那是通往大楼前门的一条小路。
“他还真是原路返回了！”艾琳自言自语。
大约六七分钟后，门外的走廊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众人屏息倾听，仿佛如此声响来自另外一个空间。没过多久，白天还曾躺在裹尸袋内的王万杰推门而入！
他卑微地向三位呆若木鸡的警官们点头哈腰：“抱歉了各位警察同志，才想起来我还处在被拘押期间。但是刚才……我刚醒来就以为自己已经被人掐死了。如今只不过是来到了阎王殿。可我真不想死啊，就顺着窗户外的水管爬下了楼。当我在攀爬外墙想彻底逃离‘阴曹地府’时，居然看到了月亮和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我这才确认自己压根就没有死的事实。当我再度观察四周，才发现这里并不是拘留所而是公安局刑队的办公大楼！当时我就懵了！如果我刚才真的翻出围墙不就是越狱逃跑么！所以我只能原路返回，争取得到从宽处理的待遇。警察同志们，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我只记得在拘留所被一个陌生的犯人掐着脖子……那种感觉简直是快要死了。而且……我……我根本不认识对方啊。”
“那在你‘死亡’后到底有什么感觉？濒死体验到底有没有？长长的黑洞、亲人们的相聚、往事所有美好画面如电影般地在你面前一一回放、还有那一束令人无法抗拒的神光……。“卫东居然开始和他八卦起濒死后的世界。
“拉倒吧，啥都没有！就是像睡着了一般！我……我到底‘睡’了多久？我什么时候可以被你们释放？我这个事……应该还够不上批捕的标准吧？”王万杰的神情与之前他被提审时魂不守舍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就要看你到底是谁了！你是那位被击毙的章彦君、陶徳旺还是你自己！或是别的什么人。”张沃之望着王万杰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现场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章彦君，他是谁？陶……陶德旺？这个人又是谁？我……我实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王万杰的眼睛极其闪烁，他的身体也开始微微发颤。
“那晚，你在章彦君的跑车中看到了什么？”张沃之步步紧逼：“你不会说自己已经不记得了吧。还是你想和陶徳旺一样，说自己实在是头晕难忍？“
面对张沃之的突然发难，此时的王万杰居然不再吭声……。
又是全新的一天！折腾了大半夜的张沃之一无所获。下午一点左右，他刚到单位就被支队长顾鹏飞叫到了办公室。
“你小子，运气不错！章彦君的父亲章建国不知何故又突然撤销了对你的举报。”心情大好的顾鹏飞接着说：“昨天的事我也听说了。但王万杰确实应该被释放了。叫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张沃之用手轻轻敲了敲桌子：“正想和你聊这件事。但我还有个要求，你听完之后必须无条件支持我的行动。如果局里有阻力不让我’胡来‘，你作为直接领导必须替我争取必要的时间！”
“没劲！你干的哪件事不是我鞍前马后地为你保驾护航？作为领导，我就是你的清道夫！说吧，只要不违法乱纪随你提！”顾鹏飞也是个直肠子。
张沃之假装自己已如释重负。他还故意清了清嗓子，开始向他的领导兼大哥娓娓道来：“章彦君和刘晓斌案虽然无法并案处理，但其中确实有一定的关联。首先，这两个人是朋友。我们在机场试图接触刘晓斌的双胞胎兄弟胡玮时，这两人和马艳丽居然也滞留在机场！“
“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顾鹏飞打断道。
张沃之随即做了个手势示意顾鹏飞先不要插话：“我们先来看章彦君，通过魏姐的检验结果我们得知马艳丽是凶多吉少。王万杰的口供也能证明魏姐的推断是完全站得住脚的。但马艳丽却在短时间内飞去了美国。另外通过视频连接，我们知道她如今的言行举止与平时大相径庭。比如她突然学会了抽烟！而且，王万杰也曾亲眼目睹她从死亡过渡到醒来的全过程。又过了没几天，章彦君还开抢杀死了刀疤陶徳旺。可就在第二天凌晨，被两个同伴抛弃的陶徳旺竟然奇迹般地生还了。复活之后，他曾亲手打死一只猴子。奇怪的是，这只猴子也能奇迹般地起死回生。昨天一大早，陶徳旺本人又在拘留所‘掐死’了王万杰并当场自杀。可就在昨天夜里，被他掐死的王万杰也复活了……。”
“你是想说从章彦君到王万杰，每一个受害人都能毫无例外地在被杀后的数小时内复活。但复活后的他们却会性格大变？“顾鹏飞皱了皱眉，张沃之的描述虽与事实相符却又完全不符合常理。
张沃之回答道：“是！但你用’性格大变‘来描述这几桩怪事还不够准确。我感觉到受害者在莫名其妙地复活后与原先的他们相对比，简直是判若两人！这也包括已经死亡的周瑛。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周瑛在病房内就被章彦君杀害了。接着，复活以后的她在高档服装店大肆购物。那时候的周瑛已经与躺在病床上而且排斥购买大牌成衣的周瑛判若两人！“
顾鹏飞用手敲打着桌子：“章彦君曾经千方百计地想要亲手杀死你。难道他想让复活后的张沃之与现在的你玩全不一样？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这我还没想明白。包括复活后的受害人是如何改变的，他们改变的程度有多少等等问题。但我却想到了另外一个案件。据我走访了解，我们看到的胡玮与真实的胡玮差距巨大。尽管我所遇见的胡玮也一度表现得相当礼貌与克制。但每个人的性格特征是藏不住的！”张沃之说道。
顾鹏飞突然站了起来：“也就是说，你怀疑胡玮在来中国之前就已经被害身亡了？而我们所见到的胡玮也已经不是他本人了？这……你叫我怎么向上级汇报相关案情！”
“在事实清楚之前，任何推理都只是一种假设而已。而且，我不认为胡玮是在美国被害的！他很有可能是在到达本市的机场后才被自己的双胞胎兄弟刘晓斌或者章彦君杀害了！那天即使在飞机降落后，我们依然在机场外等候了很久。”张沃之继续说道：“章彦君在商场刺杀我未遂，之后是胡玮开着车接应他逃逸的。但常年在国外的胡玮怎么可能认识刘晓斌的哥们？所以这一切假设都需要有证据支撑。我今天就准备带着技术科去机场寻找蛛丝马迹。”
顾鹏飞忙摆手：“那么大一个机场……你无疑就是大海捞针啊！再说，时间又过去了两个多月。更糟糕的是魏姐她……她居然一早上就闹罢工！”
“罢工？她怎么了？魏姐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张沃之问道。
顾鹏飞苦笑道：“她完全不相信王万杰还活着的既成事实，一大早就交了三天的休假单回家反省了。这件事对她的打击确实很大。但我觉得大可不必。一个被不同单位认定为死亡的人居然能够再度复活，这已经超出常规认知了。至于你说的这件事我知道了，争取下周组织人力和你一起出现场。但我依然觉得，胡玮刚下飞机就被杀害的假设实在是有些玄幻。这个假设如果在下周真能得到佐证，那么这两桩案子即使并案处理也实在是无从下手啊！还有，你说每一个被害人在死而复生后会变成谁呢？“
张沃之回答道：“这个问题我还真的认真思考过！比如周瑛在被章彦君杀害后会变成谁？另一个章彦君？然后章彦君本尊陪着自己的女版复制品去商场大肆购物？可家境富裕的他怎么可能在变成女生后首先想到的是去购买各种奢侈品？“
……。
周末晚七点，下班后的张沃之匆匆赶到海滨酒楼的三零四包房。今晚，女友刘晓惠要在这里设宴向他陪罪。
“惠惠，难道就我们两个人在这么大的包厢中用餐么？昨晚你约我时，我还以为双方的父母也会赴约。”张沃之刚坐定就向女友问道。
刘晓惠扑哧一笑：“今天可没有什么长辈！你不是老怀疑，是我默许傅凌云来骚扰你的么。这简直就是捕风捉影嘛！今天，人家傅小姐可是带着男朋友来和我们共同聚餐的。”刘晓惠神采飞扬，仿佛她就是已开始一场新恋情的傅凌云。
说话间，傅凌云果然和一位三十岁出头的男子手挽手进入了包房。这位白白净净的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他不仅有着一副男生女相的好皮囊，而且在举手投足之间居然透着十足的女人味。如果不是脸上的皱纹出卖了自己，他更像是刚出校园的假小子。
刘晓惠忙站起身笑道：“许哥，你们迟到了！待会可要各自罚酒三杯。来来，先都坐下吧。我替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张沃之，虹南市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他还是小云的中学同学。而这位是小云的男友，许益杰许大公子。他父亲可是本市最大的房产开发商，花辰集团董事长许冠华。”……。
此时，各种冷盘热炒已开始陆续上桌。四人在一片寒暄后边吃边聊。而傅凌云的右手与许益杰的左手始终没有分开过。长相秀美的许益杰还不停地为傅凌云夹菜。
秀恩爱往往会死得快！张沃之的脑中忽然间闪出这句话。但无论如何，他还是乐见其成的。至少，傅凌云从此不会再去纠缠他。
酒过三巡之后，宛如连体的傅凌云和许益杰终于松开了彼此的手。此时，刘晓惠悄然来到傅凌云身边小声耳语道：“你们俩腻味死了，先陪我去卫生间吧。”
当这对闺蜜有说有笑地走出了包房，整个包厢内只剩下张沃之和许益杰这两位原本素不相识的男人。他们很快就已无可避免地四目相望，并不约而同地向对方报以僵硬的微笑。
在场面略显尴尬的情况下，倒是许益杰首先打破了沉默。他在摆弄兰花指的同时向张沃之发问道：“张警官，你们是不是在最近的行动中击毙了一名拿着手枪拒捕的歹徒？他叫章彦君，也算是我的酒肉朋友。章彦君曾在醉酒后亲口告诉我，他爸得到了一枚叫作补天之星的戒指。而这枚戒指充满了各种未知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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