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亦歌给她的摩托车起名“英招”,她想去付一消失的那个地方看看,听说那里可能存在卡米的同物质。那个男人无声的宣告,让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看得到她,也知道她有同伴。
卢亦歌七绕八绕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地方。抬眼望去,这里是一栋小别墅,门前的院子杂草丛生,院门大开。她拨开差不多齐胸的灌木,沿着快要隐没在杂草堆里看不清的小路,往大门那里走。
客厅大门是开的,屋内的家具积了很厚的灰尘,屋里看起来没有人。卢亦歌开启扫描仪,把屋内都搜了一遍,没有看到人影。智能计算机提示她身后有异动,她赶紧回头——墙上的相框在变形。
卢亦歌摆出自卫姿势。嵌在墙里的相框中间凸出,呈按钮的形状,周围的四方形刻着繁复的花纹,她仔细辨认了一下,那是红白相间的彼岸花。
“彼岸花有红白相间的?”卢亦歌边嘀咕着边小心地往前靠近,离它半米的时候,那个暗红色的按钮突然亮了起来。
卢亦歌警觉地前后左右查看,没看到有人,她的心一直提着放不下来。那个按钮突然自动凹陷了下去,原本严丝合缝的墙壁开了一道门。
卢亦歌看着门后的空间看了好久,她总觉得有人在故意引导她。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一步一步小心地往里挪。果不其然,进去后不用她判断该从哪里走,前面就有灯引路,一盏一盏的灯像接力棒一样往前亮着,卢亦歌身后的灯也随着她脚步的走远在熄灭。
卢亦歌停了下来,前方的灯也不再往前亮起,她举着枪,“谁?不要鬼鬼祟祟的,赶紧出来!”走廊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她只好继续往前走着,对外界动静保持高度关注。她蓦地想到那个在街上遇到的男人,心中有种猜测,撞到那个男人之后,她慌不择路换了方向,就找到了这房子正确的位置。
卢亦歌沿着指示灯一直往前走,最终停在一扇铁门处。这种门,极像医院里面的防辐射门。她觉得周围环境有些阴冷。她往后退了几步,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呼了一口气,手才慢慢按向门右侧的按钮。那门像跟她恶作剧一样,刚开了一点又合上了,卢亦歌再试了几次,都是这样。她仔细地搜寻前后左右,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她开始找其它的路。
指示灯又亮了,卢亦歌硬着头皮跟上,走到最后,再次进入了刚刚的大厅。她四处打量了一下,“不,不是一样。”布局相同,但这里更整洁。
卢亦歌走到那幅暗藏开关的画前面,仔细端详。它是梵高的《向日葵》,充满向上的生命力。她正聚精会神的时候,突然听到楼上的房间里传来惊呼声。这是下意识的声音,平常掩护在航行服里的人,是不会允许自己操作失误传出声音的。
周围那种无处不在的监视感似乎减弱了很多。卢亦歌肩膀松懈了下来,然后马上往楼上跑去。
一进门她就看到地上摊着一件航行服,高纪和杨期瑟缩在墙角,付一的母亲李了坐在地上,手里抱着一件航行服。卢亦歌可以从透视镜里看清掩藏在航行服内她的表情——她的脸上挂着欣慰的笑。
卢亦歌把航行服上的通讯工具连接上另外两个人的,“发生什么事了?”高纪惊惶地抬头,眼里有恐惧,喃喃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卢亦歌皱了皱眉头,让他们把观测仪自动录下来的视频传给她。
她以为他们遭遇了袭击。李了看起来还算镇定,卢亦歌靠近李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了拉着卢亦歌,把头上的天线靠近卢亦歌的。卢亦歌以为只是通讯,没有反抗。待它们相触,计算机自动调节使其线路稳定的时候,李了抬头看卢亦歌,脸上挂着奇异的笑容,“我其实很早之前就认识你。”
卢亦歌有些惊讶,但她没有提问。
“小心!”有人喊道。
但已经晚了。卢亦歌和李了的航行服外壁正呈融合状态。这种航行服不好的地方之一,就是任何一方请求融合,只要对方没有在极短的时间内拒绝,就是默认同意。本来不会陷入这种境地,机器会给反应的时间,但卢亦歌的通讯工具和李了的已经相连,内部系统将其评为可信来源,防护等级大大降低。
李了已经进入到卢亦歌的航行服内部了。卢亦歌将手背到身后,启动按钮将武器握在手里。李了一派从容,她拍了拍卢亦歌的床,坐了下来,“你要不也过来坐坐?”她笑得很是冷静,甚至有些慈祥。
那种笑容晃了卢亦歌的眼,印象中母亲也是这般对她笑的。她摇了摇头,“我坐这就行了。”她寻了一方椅子搬过来,坐在李了对面。
“你想听故事吗?”李了神似怀念地问道,一双眼睛看着卢亦歌,眼神却有些缈远。
卢亦歌点了点头。
“付一如果在我身边,刚刚肯定会阻止我。”李了说道,“我在你眼里,肯定很讨厌吧?”
“没有。”卢亦歌否认道,“我看不太懂你的行为逻辑,所以谈不上讨厌。”
李了笑了起来,“你还看不出我的行为逻辑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付一啊,我希望能真正理解他的处境。”
“你根本不是自然人,会习惯性地站在基因调试者的角度看问题。”卢亦歌说道。
“你真敏锐啊,我确实不是自然人。”李了说道,“他一直很努力,想打破自然人不如基因调试者的普遍评价。我很想帮帮他,但好像总是帮了倒忙。他虽然从来都不说不好,但我能感觉出来,有的事情做了他并不开心。可是我......我们总是沟通不顺畅。”
“我知道你,之前的时候觉得你没什么特点,跟你父亲是巨大的反差。甚至于你做的事情......让人不是很能理解。”李了继续说道。
“你说种植果园的事情吗?”卢亦歌问道。
“是的。但......你真的过得好自在。”李了神色有些许恍惚,“我是基因调试者,我的家族都是基因调试者,从小我就要学很多东西,被告诫不能给家族丢脸。家里同龄人太多真不是什么好事。那个时候觉得,你这么不管不顾地......真好啊。”
“互相羡慕是人类常态......”卢亦歌回复道。
“我一直被压抑太久了,付一是我所有的热情,因为他,我可以做很多事。他是很冷静的人,但在他冷静的外表下,有一个狂傲的灵魂。我跟他其实不是母......”李了止住了这句话,继续说道,“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威胁。但卢教授是个很值得尊敬的人。”
卢亦歌察觉到这句话里的机锋,她不动声色,“我还以为你跟其他人一样,恨死我父亲了。”
李了笑了,“我是个有判断能力的正常人。当时为避免或者延缓一场世界大战,推行马良之笔的研究结果是最优解,现在出问题了,卢教授以一己之力担了罪责,他恐怕要遗臭千年了,这是一种壮士断腕的悲壮,更何况你父亲还在尽力弥补错误,这种心胸不是谁都有的。”
听到“遗臭千年”,卢亦歌心里如针扎般疼痛。她不能接受世人加诸在她父亲身上的负面评价,也始终怀疑她父亲承认的那些事情是否就是事实,父亲在她眼里一直都是有情怀有原则的科学家。
卢亦歌眼前突然银光一闪,她停滞的大脑马上做出反应,但晚了一步,她已经被李了压制得不能动弹。卢亦歌挣扎着,冷冷问道:“你想做什么?”
李了眼神犀利,“我说过了,你是个威胁。”李了在卢亦歌身上注射麻醉剂,她把卢亦歌装“卡米”的方箱打开,在她打开的那一刻,卢亦歌有些绝望地闭了眼。刚刚李了在说话的时候,卢亦歌悄悄地快速看过段宏最后一刻的场景:航行服自动打开,人在那一瞬间完全消失,连最后的表情都来不及改变,就跟付一消失时一样。李了就在段宏丧生的时候,面无表情地打开航行服,将段宏的“卡米”取出,据为己有。
“李了会不会也这样对自己?”卢亦歌心里想着。人性为什么这样残暴?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能相信刚刚看到的、李了对段宏的所作所为,她觉得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像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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