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回了趟老家,家里的房子已经数十年没有人住了,破败得厉害。每次回来,我都喜欢从落满灰尘的五斗橱里拿出这本陈旧的插页式相册,翻翻里面的老照片,细数那些我曾经拥有的泛黄的时光,再小心翼翼地放回去,免得惊扰了儿时的梦。
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家里是没有相册的,墙上挂着一个玻璃镜框,镜框里是“五好家庭”的奖状,镜框与玻璃的夹缝里整整齐齐地卡着有限的几张黑白照片——那时家里还没有相机,照相是种时髦的消费,但是有点贵。
几年以后,爸爸自己买了个傻瓜相机,第一张照片居然是给那个镜框拍的,还洗出来了,现在想想,还挺有纪念意义的,这张给照片们拍的照片,也存在相册里。
这本相册刚买来时十分神气,浅棕色的硬塑封皮,右上角印着烫金的“流金岁月”四个字,潇洒又大气,我那时可能有七八岁,虽然每个字都认识,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说不出的好看。
粗粗的弹簧一样的白色线圈把相册封面和内页捆扎在一起,有砖头那么厚,我曾经想,这本相册永远也装不满吧?可是二十多年过去,我和妹妹长大了,爸爸妈妈变老了,相册封面的烫金残褪,却越来越厚,直到里面装满了照片。
相册里有我爸妈的证件照,黑白的,一寸大小,带着波浪一样的花边,照片中的人风华正茂,带着那个年代年轻人特有的蓬勃气质;有我刚满月时妈妈抱着我站在门口的照片,她头发微卷,穿一件深绿色的大衣,微笑着看向镜头,模糊的画质也掩不住她眼里的温柔;还有一张,是一岁的我,据妈妈讲已经会说简单的词了,抱着一辆玩具小汽车,穿着妈妈手织的毛衣,呆呆地站着,脸颊红扑扑的,很讨人喜欢。
还有我家第一台黑白电视被彩电淘汰时留下的纪念照,我仔细地端详着这张照片,老式的电视机外壳方方正正,笨头笨脑,屏幕像个凸透镜。
这种电视运行起来容易发热,记得小时候,大人都出门了,我自己在家,没有忍住诱惑,偷偷看了半天《金剑雕翎》。听见院门响的时候,我赶紧把电视关了,装作在写作业的样子,可这么勤奋绝不是我平时的风格呀,爸爸伸手往电视机上一摸,就笑出了声:“还写作业呢,电视热得都能煎鸡蛋了!”
回想起那时的小聪明,我的嘴角也不知不觉翘了起来。再往后翻,爷爷奶奶一起吹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我带着红领巾害羞地笑着,妹妹糊了一脸鼻涕正在放声大哭,相国寺里的莲台边坐着妈妈和我,云台山的瀑布前我和同学们每人比了个剪刀手……
相册里最后一张照片,是我站在大学的校门前,一脸青涩懵懂,那是我第一次长时间离开家。这本相册装满以后,没过多久,爸爸又买了一台数码相机,从此过上了不受制于胶卷、想怎么拍就怎么拍的幸福生活,而拍出来的照片也可以直接存储在电脑里,相册就渐渐退出了我家的历史舞台。
往事历历在目,酸甜苦辣共同汇合成幸福的滋味,那种感觉应该叫做不舍。有句话说,当一个人开始怀念过去,就说明他老了,这句话或许是对的。
以前,可能出自某种别扭的矫情,也可能是因为还不懂得珍惜,我从来没想过要把这本相册带走,总觉得它就应该是这样,渐渐褪去初始的颜色,每一页都古旧而且脆弱,一碰触就要碎掉,像逝去的时间,从我的人生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这次,也许是我又老了几岁,更能感受岁月的无情,我决定要把它带回家,妥善保管,精心呵护。没人能留住时间,但我至少可以留住这个盛满回忆的载体,让它一直陪在我身边,离开得晚一些,再晚一些。
网图,风格类似,意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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