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韦,老哥这次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坐在街角早餐摊前的中年男子无奈的说道。
阿韦咽下嘴里最后一口油条漫不经心的开口“这案子我听说了,我前两天还纳闷呢,一件证据确凿的凶杀案你怎么拖了这么久不结案,刚刚听你说完我更纳闷了,照老哥你的意思从被逮捕之后他什么都不愿意交代咯。”
老陈一边摇头一边砸吧着嘴说着”这事儿要放平时也就算了,现在市里给我的时间你应该清楚的就只有三天,再这样下去你哥我真的要提前退休了。“
H市最近几年很不太平,大大小小发生了好几起凶案,其中最为人熟知要数市第一医院副院长左医生被杀案。被害人在H市行医数十年且一贯清廉,在群众里积累了巨大声望,民众关注度极高。据说被害人是遭遇了入室抢劫,嫌犯不但抢走了部分现金,在被屋主发现后更是残忍将其杀害。好在嫌犯虽然穷凶极恶但犯罪经验不足,离开时被附近的监控录到了正脸,现场的指纹也都没有清除,刑侦队民警不出12个小时就将其逮捕归案。
看着老陈嘬豆浆的嘴唇上已经冒起来的小包,阿韦叹了口气随后淡淡说了句”那你想让我帮你干点啥“
终于听到阿韦松口,老陈却一边继续喝着豆浆一边摆摆手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不急不急,这事儿我找你就是想你帮我捋捋头绪“说完胡乱抹了把嘴继续道”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上面催的急那小子又跟傻了一样不吃不喝不说话,咱们这边证据链还不完整,照平时我还能用点“手段”再安排调查一段时间,可现在这案子关注度高一堆人盯着,平时那一套不能用了,调查半天就是找不着凶器,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你好歹是刑侦队的队长“阿韦幽幽说了句
老陈放下手里的豆浆准备认真听阿韦说话,可阿韦说完这句之后就没了下文,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老陈询问”然后呢?“
”然后就因为上面比较关注,你现在脑子就全是浆糊了?“
老陈没有回话只是摆摆手随后抚摸起自己的抬头纹,阿韦一撇嘴继续道”如果你没法让嫌疑人交代案件,证据链也不足,那你说的这不是一个事儿么,说白了就是你没有掌握到案件的关键性证据,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不是问我应该怎么办,而是再多去几次案发现场看看到底漏了什么。“
听到这话老陈不自觉点点头,然后抄起阿韦的胳膊,看着对方疑惑的表情说道“你都说要去案发现场了就别在这里耽搁时间了”“说的是让你去不是我去啊”“咱俩之间还分什么你我”“........”
阿韦跟着老陈来到左医生被杀害时的案发现场,门外已经围起了警戒线,取证的民警差不多都已经撤走只剩两个在外值班,看到老陈出现在楼梯口两位值班民警迎了上来,老陈摆摆手没有多余废话开始给两人介绍身旁的阿韦“这是隔壁裕华区派出所的副所长我的老同学,过来协助我们一起调查一下案件”
两人听完立马主动与阿韦握手示意,然后自觉跟在老陈与阿韦身后进入现场。
四人带好装备刚踏入玄关,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片干涸的血迹,阿韦皱皱眉继续往里来到大厅发现整个屋子就像疯狂艺术家的一副魔幻的作品,墙上、地面、家具、窗台各处都散落着涂鸦式的血迹。
阿韦不禁开口问道“这人精神状态怎么样?”
“他现在这个样子,你想给他做精神鉴定么”老陈两手一摊回应着,随后又补了一句“不过怎么看都是一个疯子吧”阿韦没接话继续问道“第一案发现场是这儿么”
老陈点点头“从现场的血量来看,第一现场应该就是那间卧室”边说边抬手指向侧面第一间主卧。
几人鱼贯进入卧室,现场陈列的家具摆件都比较完整看起来这里并没有发生什么搏斗,中间的大床上有一大片殷红的血迹,看样子是死者遇害的位置,整个卧室和大厅一样满目的凌乱,有明显被翻找的痕迹。
阿韦站在床边来回踱步眼睛扫视着这间卧室,半晌,他忽然站定随后蹲下身子看了看床底,又在床脚上摸了一把然后站起身走到老陈面前,将手里刚刚摸到的毛发递过去问道“死者家里养猫?”
老陈端详着对方手里的金黄色毛发,点点头开口“死者家里之前养着两只猫,一只橘黄色一只白色,这个毛应该是橘猫身上的,不过我们在现场并没找到猫,可能是死者与人打斗时受到惊吓跑出去了。”
听到这话阿韦“嗯”了一声,随即快步走出卧室来到大厅一块正方形的沙发旁对着跟在身后的三人说道“这个沙发可能被挪动过”见三人没反应过来便继续解释“这沙发的左边这一面太干净了,你们看其他几面都多少有一些磨损而且都挂着猫毛,只有这一面几乎在上面找不到猫毛,所以这应该之前是最底下那一面,凶手在行凶后将右边那一面翻过去了”
随后阿韦四人戴上手套将沙发翻转了回来,待几人走上前就看到被盖在底下的棕色沙发表面让人用某种红色颜料画了两个圈,小圈套在大圈内。
老陈看到这两个圈后脱口而出“诗会”两个字,身后两位民警听到老陈说到“诗会”其中一位立马一脸惊奇的凑近圆圈,并给另一位不明所以的新人解释道“之前咱们市有一个义警组织,专挑那些道德上有瑕疵的公众人物出手,每一次作案都说是惩戒,结果都把人弄成残疾,前段时间更是直接把人殴打致死,听说市里已经成立了专案组,不过这帮人在群众里呼声挺大,尤其是之前他们惩戒那些包养情妇的富豪,还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所以外面都传他们是【罗宾汉】,不过根据警方调查他们内部称呼自己叫【诗人】我们记录中就将这个组织称作【诗会】”
听完同事的解释,新人民警也立马来了精神,伸长了脖子想仔细看看沙发上的图案,而刚刚讲解完的同事嘴里则是嘟囔着“之前听说【诗会】每次惩戒完都会留下记号原来是真的阿。“
阿韦看到记号之后就一言不发,直到发现老陈已经抬头看向他才往后移了半步,认真的说道“看来得回去问问你们抓到的【诗人】了。”
老陈带着阿韦赶回所里时夕阳已经西下,两人在食堂随意填了下肚子就立马去到审讯室,左医生被杀案的犯罪嫌疑人——张三,已经被安排在审讯椅上。
面对着房间里多出来的阿韦,张三一如既往的神情呆滞,老陈照例进行了案件的问讯,结果和之前别无二致所有的问题都似乎是在问一座雕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直到阿韦慢悠悠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打开那张现场拍摄的沙发照片。
“你是【诗人】吗?”没想到这句话像是魔咒,阿韦刚说完,看到照片的张三立即被激活,神色癫狂的呐喊着“这是他赎罪的方式,神原谅他了!”
听到这疯癫的话语,阿韦收回手机朝着身后望了一眼,老陈心领神会走出门交代了两句又折返回来,冲着神情还有些激动的张三询问“所以你是【诗人】?”
对方却并没有立即回答,反而在片刻之后恢复了平静,慢慢将背靠在审讯椅上,只是目光不再呆滞转而戏谑的看着老陈,随后摇摇头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老陈被这一幕激的火冒三丈,抬脚踹开眼前的椅子径直朝张三走去,却在半路让阿韦给拦了下来“先别急,老陈”
看到张三一副讥讽的神情,阿韦不慌不忙从身后的桌子上拿过卷宗翻开其中一页说道“虽然在案发现场的墙上发现了你的指纹,附近的监控也可以证实当时你就在那里,但警方一直没找到凶器,死者死于失血过多致命伤在脖子,除了颈动脉被割开死者的身上还有大大小小十几处伤口,伤口均为3-12细长型深度不超过5厘米,凶器疑似是一把水果刀”
面对这个出现在审讯室的新脸孔滔滔不绝念着卷宗上的信息张三不置可否,抿了下嘴唇并没有回应。
阿韦将手插进兜里接着掏出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个长约十厘米的铁片,见到铁片的一刹那张三才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嘴巴微张正欲说话,阿韦却抢先一步开口“很惊讶么”张三没有回答转而绷紧下颚死死瞪着他。
阿韦点点头自顾自说着“当时根据监控警方搜遍了那几条街上的垃圾桶,案发现场和你的家里更是翻了个底朝天结果找到的所有刀具检测出来没有一件沾染人血,知道这样的情况后我就在想,有没有可能你杀人用的不是刀具呢”沉吟半晌见张三的神色愈加的阴沉便继续道“但是死者身上那么多处伤口里完全没有其他物质残留,似乎除了金属没有其他材料可以办到,既然材质是金属而它却不是一把刀那会是什么呢,为什么在监控里你做完案就回家了,但凶器却怎么都找不到呢”
听到阿韦说了这么多,张三深深吸了口气,随后眯起眼睛又靠回了那张审讯椅上并缓缓将那口气吐出,没过多久便主动开口问道“所以你去了我家?”
“是阿,我想你肯定是不会把凶器留在现场那样太危险了,至于随手丢弃或者藏匿在回来路上的话,从监控的密度来说,你也完全没有机会这么干,那唯一能够安全放凶器的地方也就只有你的家了吧。所以刚刚从案发现场回来之前,我让陈所长顺便带我去你家转了转。”阿韦边说边伸手拽过刚刚被踢开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张三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见对面的人坐到椅子上才淡淡开口“所以你是怎么发现的”
“其实我进去你家之前也没把握,毕竟之前这么多同事都翻找过了,直到我发现你的牙刷上还残留着某种强力胶的痕迹才让我想到一种可能性。”阿韦说到这里却忽然停下,继而用一种复杂的神情看向审讯椅上的张三,随后又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你应该很想念你的妻子吧...”
老陈带阿韦去张三家的路上有介绍关于这个神经质嫌犯的情况,在今年年初时张三还有一个妻子,但差不多1个月之前,他的妻子洗澡时摔倒晕厥随后溺死在浴缸中,原本他是银行的一名出纳,妻子出事后工作也不干了整天和人说自己妻子被人杀了,大家觉得他受刺激疯掉了对他敬而远之,听说最近都是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很少出门。
听到阿韦这奇怪的问题,审讯室内的众人皆是一脸迷惑,只有张三的嘴角抽搐着将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处,那里有一条浅浅的白印,之前戴着的手表进来前被收走了,那是妻子送的订婚礼物。
“在卧室中我看到你将她的遗物都锁着,但阳台上却挂着一件女士内衣,而且——”阿韦说着停顿了一下,用食指搓了搓太阳穴接着道“这件阳台的内衣经过对比也和你妻子的尺寸不符,所以你为什么会挂一件可能不属于你妻子的内衣在家里呢”
阿韦像是在提问,但却似乎没有等张三回答的意思,而是将手里装着铁片的证物袋拿到张三面前继续说着“这件内衣的失主我们也找着了,就在你同小区隔壁栋,但你不是个变态对吧,你偷内衣只是为了要用到里面的钢圈来杀人,将内衣底部的线拆开掏出里面的钢圈,随后用打磨工具将钢圈磨锋利,再将牙刷与锋利的钢圈用强力胶粘合到一起,这就变成了凶器,你手上的伤也是因为在行凶时用了这样的凶器造成的吧”
听着阿韦说完找凶器的过程,张三的情绪没有像老陈所预想的那样失控,只是低头抚摸着自己虎口处密布交错的伤口,随后平静的开口“没错,是我杀的他,用的就是你手里那玩意儿”说着伸手指向了阿韦手中的证物袋。
见张三终于认罪,老陈立即追问“你为什么杀害左医生”
虽然外界都在传左医生是遭遇了入室抢劫在与匪徒搏斗的过程中被杀害,但经过调查死者家中虽然凌乱,有被翻找过的痕迹,可家里的现金和一些贵重物品却都没有丢失。
“因为他有罪”
“你是过来惩戒他的诗人?”阿韦听到张三的回答忽然插了一句。
“那他犯了什么罪?”老陈也接着问道
“你们说的没错,我就是【诗人】,我们发现了他偷偷收受红包,赚取药品回扣,用这些钱来包养情妇,所以他该死。”
这次张三说完后整个审讯室的人都为之一惊,这段话要是传出去在当地得是个大新闻,毕竟左医生在当地可以说是”悬壶济世“这四个字的代名词,不但医术高超更重要的是在行医的过程中从不收受红包,在问诊中遇到贫困老人还会自掏腰包接济对方。
在当地德高望重,名望颇高大家都能想象到这样一段指证如果被外界所知,会引起多高的热度。
”现在你打算怎么处理“审讯结束后阿韦冲着走廊上叼着烟老陈问道
沉吟片刻,老陈长长吐出一口烟开口说道”这事儿我觉得有还有很多疑点,暂时先封锁一下消息不要让媒体知道这件事“
”你指的疑点是什么呢“
”第一张三既然目的是来惩戒死者不是求财,那他在死者家里翻箱倒柜找的是什么。第二虽然张三自称【诗人】现场也留下了标记,但是据我所知【诗会】的人不论是什么样的惩戒方式,都是干净利落没见过像他这样把血涂的满屋子都是。第三既然他是【诗人】也留下了标记,为什么后面又要将标记翻转过来盖住呢。"
听到老陈的一连串疑问阿韦点点头回答道“是阿,我也觉得现在反而情况变得更加复杂了。”
“哎,对了,你说张三为什么要去偷人家的内衣作案,如果他用自己老婆的可能还真是很难被发现”
阿韦略微思索了一下表示“也许是不想弄脏自己老婆的遗物吧,还有一个就是尺寸的问题了”说着无奈的双手比划了一下。
张三承认杀人事实后,阿韦也算是帮了老陈一个大忙,当晚就被对方带着下馆子,两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开始聊起大学时光,老陈是阿韦的学长比他大三届,学生时期的阿韦没少受这个学长的照顾。
回忆青春总是容易让人沉醉,不知不觉阿韦就喝的不省人事,迷迷糊糊中耳边传来一串急促的电话铃声,翻身点亮手机屏幕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打电话进来的人是老陈,晃了晃脑袋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之后阿韦接起了电话,听筒传来比刚刚铃声还要急促的问询“喂,阿韦你现在哪儿,在家么,现在能过来一趟么”
感受到老陈的情绪阿韦快速回道“我在家呢”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发生什么事儿了”
等阿韦赶到刑侦队看着外面围满人群也是被眼前场景吓一跳,跟着前方开路的警察艰难挤进去后就被直接带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口,推门而入就看见昨天审讯室里的几个人都在这里,老陈面色铁青站在中间。
眼见人都到齐,老陈冲阿韦点头示意后面向众人呵斥道“昨天我在审讯室里是怎么跟你们交代的,这次审讯的结果和犯人说过的话一个字都不要向外面透露,家里人也得保密结果呢?外面现在不管是报纸还是流媒体全给报道出来了,这就是你们作为警察得态度吗!”同时情绪激动的用手拍着身后的桌子发出“梆梆梆”声音。办公室的众人噤若寒蝉,
训斥过后老陈重重喘了两口粗气,神色逐渐恢复冷静接着表示这两天会严查到底是谁把这次的信息给透漏出去的。
待办公室众人陆续出去,老陈递给阿韦一支烟,自己也叼上一支两人抽着烟,老陈伸手扶着自己的抬头纹吐着烟圈,对阿韦说道“这次的事情很怪异,按理说即使昨天的审讯内容真的有人无意说漏了嘴,传播起来也需要时间,况且 如果只是走漏了消息的话外面那些媒体报道的内容不可能这么详细”
“所以你怀疑有人故意把昨天的内容透漏出去的?”
老陈滋了一下牙抬起手拍了拍阿韦的肩说着“先不管内容是怎么被透漏的,目前最重要的将这个案子结案。”
“可现在这个案子疑点重重,在张三的供述里说是【诗会】要惩戒左医生,但【诗会】每次执行惩戒之前都要先将那人的黑料公之于众,而左医生都死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任何关于他的黑料新闻。“
听阿韦说完老陈狠狠的朝一旁垃圾篓啐了一口痰,咬牙切齿的说着“谁都看出来这里面有蹊跷了,可现在一件杀人案变成社会性事件,本来之前【诗会】的案件关注度就高,现在这么一闹不管张三是不是【诗人】这件事都会被媒体炒作,如果不抓紧结案我不知道事情会闹成什么样子,你看我的手机从早上到现在电话就没停过。”
阿韦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尽肺里的烟,沉思了良久倏然说道“给我一天时间,我来查清楚这件事儿。”
老陈没有马上回答,抿紧了嘴又张开似乎欲言又止,半晌才点了点头说了句“这事儿你尽力就行,不要有压力不管结果怎么样都交给我来解决”
轻“嗯”了一声阿韦便起身马不停蹄的去了档案室,等人都离开办公室老陈猛的嘬了一口烟,将烟蒂随意的用手指捻灭扔进垃圾桶,然后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左右张望一圈见没有人来往便重新把门关上并上锁,从口袋中掏出一台年代久远的老人机输入一串号码,不多时电话被接通,老陈小心翼翼将听筒凑近耳朵仔细听着对方说话,嘴里不时轻声回应着“嗯,好的,我明白....”
半晌,电话被挂断老陈怔怔的盯着手中的老人机,喃喃说了句“师弟啊,这次你可一定得帮帮我啊”
像张三目前这样证据链完整,又主动承认罪行的嫌疑人被直接移交检察院原本是很正常的流程,但是当老陈通知张三杀人案已经结案下午移交检察院时,刑侦队的老民警都表现出了不解,因为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张三的案子涉及到了【诗会】,现在市局关于【诗会】的案件卷宗估计得有一抽屉,这还是第一次抓到疑似【诗人】的嫌犯虽然还没办法确认,但如果能从张三身上调查出【诗会】的线索,对于市局领导可以说是大功一件,这么大的业绩老陈却这样白白放过
虽然有些迷惑但众人还是执行着老陈通知的工作,日落时分全部资料文档被罗列规整,只等完成最后的移交工作。
待大家都陆续下班时老陈安排几位同事一起值班等待检察院的通知,可直到夜幕降临等到的却是昨天一早就离开的阿伟。
只见他提溜着两个圆滚滚的塑料袋风风火火的冲进刑侦队,整个走廊中霎时响起一阵“老陈、老陈。。。。”的呼喊声。见此情景的众人都有些惊异,直到阿伟找到老陈所在的办公室将手中的两个袋子重重抛在桌上,双手撑着桌沿上气不接下气说着“先别急着结案,张三这小子身上还有一桩命案”众人自觉聚拢过来。
而听到这话的老陈则皱起了眉,面色阴晴不定迟疑的问道“还有一桩命案?”
阿韦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伸手直接捻住塑料袋底部用力一拽,一堆证物和档案复印件尽数倾倒在了桌上。
众人望着一桌子凌乱的资料互相张望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阿韦见状直接一件件的挑拣卷宗证物为大家讲解。
“当我查看张三的资料想要找到一点他和【诗会】的联系时,却发现他和这个组织之间似乎一点接触的痕迹都没有”
老陈听后点点头表示这个情况不处所料,之前带着同事调查后也是这样的反馈。
接着阿伟抓起其中一张照片指着上面的内容说道“死者左手有严重挫伤,后脑有撞击伤口,把手在浴缸左侧目前已断裂浴缸底部有沐浴露残留,浴缸顶部有血迹。根据线索判断死者在浴缸内泡澡时起身踩到浴缸底部沐浴露,滑倒后左手撑在浴缸把手上,而恰好把手老化,导致死者摔倒时脑袋磕在浴缸上陷入昏迷后溺水。”
负责侦查的同事报告里显示浴缸把手上只有张三和死者的指纹”
听闻阿韦说到此处,一旁的同事忍不住打断“张三和死者是夫妻关系住在一起,把手上有两人的指纹再正常不过了吧”
被打断的阿韦没有在意,点点头继续解释“嗯,张三的指纹出现在把手上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是他的指纹只出现在了浴缸的把手上,而死者的指纹却是遍布整个浴缸周围的外沿和墙上,并且我在张三父母那里了解到,他小时候曾有过溺水经历被人救上来之后就有了恐水的毛病,小时候连澡盆都不能用只能淋浴,所以他怎么会那么巧既不使用浴缸,又会去触摸浴缸的把手呢”
“如果是去打扫浴缸呢,虽然他不用但也许会帮忙打扫”周围同事再次表达疑惑。
“没错,所以我看了浴缸清洗刷的检测结果,上面也同样只有死者一人的指纹”
此时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半晌有同事喃喃了一句“可他不是和老婆感情很好么,杀妻的动机是什么啊”
“关于这一点我也没有办法确认,毕竟时间有点久很多证据缺失,不过我猜测可能是他的老婆出轨被发现。”
“出轨?”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老陈忽然盯着阿韦皱眉问道。
“我在证物房找到当时他妻子意外死亡案封存的一些证物,你们看这条裙子”说着阿韦拿起一张拍摄有包臀裙的照片,指着上面一点淡红色痕迹告诉众人“这个是酒渍,死者是在星级酒店的行政酒廊做侍应生,我查看了酒店那天的监控,虽然酒店内部的监控当时在维护,但是在东南角的外部监控透过落地玻璃拍到死者当天早上9:33时撞到了一名男子,男子手中的红酒刚好泼洒到裙子的侧面”见众人不语便接着说“死者死亡现场裙子是在浴缸旁的脏衣娄中,但这条裙子当天被清洗烘干过,并且不是在酒店中进行的清洗。我问过这家酒店的后勤,作为星级酒店他们的员工制服会有大量的库存备用各个码数都不缺,如果制服沾染污渍员工会第一时间申领一件新的不收取任何费用,更重要的是酒店的去污剂十分强力,像这样的红酒渍清洗过后几乎看不到痕迹而不是像这条裙子一样。”
“只是酒渍的深浅很难确认死者在其他地方清洗过衣服,也许是当时的工作比较繁忙,只来得及局部清理一下污渍呢,还有就算死者清洗过衣服和她是否出轨有什么联系呢”老陈皱眉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如果只是酒渍确实没办法肯定死者身上的衣物一定被清洗过,但我在证物房还找到了这个”阿韦将一个证物袋放在桌上,里面是一张皱皱巴巴的购物小票“这是死者工作的酒店楼下便利店的小票,显示她死亡当天早上购买了一个三明治,这张小票在脏衣篓的上衣中发现的,有明显被浆洗过的痕迹。至于洗衣服和出轨的关系”阿韦顿了顿说道“死者工作的高端度假酒店建在半山腰,附件没有公共交通所以酒店正式员工上下班打车可以报销,死者每天下班基本都会用手机APP打车回家,但是死亡那天却没有任何打车的记录,巧的是酒店大门的监控当天也在检修,酒店员工都表示没有在下班时遇到死者,而死者的考勤却显示是正常的。我怀疑死者当天与人偷情后在下班前搭乘着对方的车回家,至于为什么要洗衣服我猜可能是一种习惯,在高端酒店工作有一个规定就是必须喷香水,与死者偷情的人很可能是这所酒店的高层,所以在偷情之后双方为了避免留下对方身上的味道,事后不但会洗澡也会连带将衣服一起清洗。”
老陈听到阿韦的讲述眉头越皱越深,最终叹了口气伸手制止道“好了,你是一个警察,刚刚说的这些大部分都是你的推测,你应该明白这只能作为一个故事不能算作证据。”
“是阿,可如果张三选择认罪呢”阿韦慢悠悠说出这句话,周围的民警同事全都瞪大眼睛齐刷刷看向他,震惊的情绪溢于言表。只有老陈抬头凝视阿韦片刻后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说道“我明白了,我和检查院的同事说一声这个案子我们再查一下,今天就先这样辛苦大伙儿了都下班回去休息吧。”
当大家鱼贯从门口走出去,阿韦跟在了最后面正要穿过办公室的门时,老陈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阿韦,当年老师说这么多师兄弟中你最聪明,洞察力最强天生就是做刑侦的料他没说错”
站在门口的阿韦迟疑片刻后侧身扭头望向老陈轻笑说了句“是阿,可还是师兄你升职更快”便转身离开了。
夜幕降临,看守所内鸦默雀静,一阵皮鞋敲击水泥地面的“吧嗒”声倏然穿来,最终停在关押张三的牢房前,身处黑暗中的张三随后便看到头顶白炽灯亮起,强光让他眯起了眼睛待到适应后才发现面前站在的人是老陈。
对于老陈突然出现张三没有表现出惊讶,脸上甚至没有了白天呆滞和神经质,反而一脸期待的望着对方。
老陈眯眼皱眉看着张三良久,渐渐也松弛了下来淡淡的说着“看样子你是知道我要干嘛了”
张三笑了笑回应道“你得杀了我对吧,然后伪造畏罪自杀的样子。如果让我活到了明天早上,我就会承认我杀妻,杀害左医生,承认自己是【诗人】到时候媒体就一定会大肆宣传我是一个变态杀人狂,【诗会】也会被贴上邪教的标签。”
“这果然是你们的目的,可是为什么呢你们这么干”老陈依旧不紧不慢的问着。
张三讪笑一声回答“你居然会问我为什么,那你回答我【诗会】是干嘛的,新世纪的【罗宾汉】吗,真是天大的笑话。所谓【诗会】不过就是一帮大老爷用来铲除异己的工具而已,先放出黑料利用舆论让对方社会性死亡,再摧残肉体。说到底就是上层老爷们美化自己狗咬狗排的一出戏。”
老陈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套,张三见状挠挠头对着他说道“有人嘱咐说让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虽然在回应但老陈手上动作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说【 君子出处不违道而无愧】这句话你还记不记得。"
听到这句话老陈的手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将手套穿戴好掏出钥匙打开了拘留室的门。
第二天值班的民警发现挂着天花板上的张三时,尸体已经僵硬了。
而刑侦队外围着比上次还多的记者和自媒体博主,不知道为何关于张三杀妻的事儿又被透露出去了,就像张三所说的那样外界现在都认为他是一个连环杀人犯连,带着质疑起所谓的【诗人】到底是否都像他一样。
恰逢这节骨眼上,刑侦队里的众人还都联系不上老陈,一时间全都蜂拥进办公室焦急的商议对策,相比较外界所关心的张三是否是【诗人】,众多刑警们迫在眉睫的是要想办法处理好张三的死亡事件。最终副所长一拍桌子沉声道“张三现在就是畏罪自杀,这件事儿就这样定了。”
与此同时在离刑侦队不远的一处废弃厂房中,阿韦被胶带绑住手脚扔在水泥地上,老陈缓缓踱步过来蹲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师弟啊,为什么要搞成现在这样呢”躺在地上的阿韦倒是咧嘴一笑说着“师兄,你先拉师弟一把地上凉躺多了容易关节炎。”老陈伸手将阿韦扶着坐起来,后者抿了抿嘴继续提出要求“师兄我这都一晚上没喝水了,渴的厉害你给我弄瓶水吧”
老陈一脸冷漠的回道“忍忍吧,你都在这休息了一晚上,咱们该说说正事儿了。”阿韦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老陈继续开口“说说吧,现在你想怎么弄”
“哈哈哈,师兄你把我绑这儿来现在问我怎么弄啊”阿韦忽然开始哈哈大笑,过了半晌才停下来,然后抬头望着老陈淡淡说道“要不你去自首吧”老陈“噗嗤”笑了一声,反问道“自首?向谁自首警察吗?”顿了顿又补了句“说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阿韦收起刚刚的嬉笑,眯着眼沉声道“我们当然是要报仇。”
“你们?这么说你和张三果然是一伙儿的”
“是啊,这件事儿我一个人可干不了”
“张三已经死了”老陈盯着阿韦的眼睛平静的说着。
但阿韦却表现的异常平静依然淡淡的回了句“那下一个应该就是我了,在我死之前和我说说阿韦妻子的案子吧,还有你们是怎么杀害老师的。”
老陈听完不急不慢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点燃了两根顺手将其中一根塞到阿韦嘴里,然后开始慢慢讲述“阿韦的妻子确实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人潜到家里制服后绑住了手脚然后推到浴缸中摔晕再灌水溺死,衣服是死亡之后脱下来烘干的。”“是怕法医血液检测出药物所以没有选择用迷药对吧,绑人用的是什么绳子是像这一样的宽胶带么”阿韦说着举起自己被绑的手腕示意。“没错,这样能够防止勒出痕迹”老陈肯定了阿韦的想法。”
“为什么要杀她”老陈听到阿韦的询问,慢悠悠站起身并揉了揉膝盖似乎有些疲惫缓了好一会儿对着阿韦说道“我想你应该还调查出了一些东西,不如说说你的猜想”
“我在证物室中不但找到了被害者的外套和裙子,还有她的内衣,外套那些虽然被浸泡烘干但从酒渍的残留痕迹来看,是没有专门用洗衣液去清洗的,但是内衣裤上却有很多的洗衣液的残留,而且从现场照片上看到死者家里有两瓶洗衣液一瓶是柠檬味还有一瓶是女性内衣专用洗衣液茉莉花味的,从味道上判断内衣裤上残留的并不是那瓶内衣专用洗衣液,也就是有人特地在被害人死后洗掉了她的内衣和内裤,那个人应该就是凶手,不过看样子这个凶手不常做家务,至于为什么这么干,我想只能是死者生前遭遇过强暴对吧。”
老陈站在一旁眯眼听阿韦讲述着他的推测,待对方提出问题时配合的说道“没错,继续吧”
“但从证物房中看到死者被杀的案发现场,那里并没有发生性侵行为,因此性侵只能发生在死者回家之前,而关于死者家楼下甚至附近的几个街道和死者工作酒店的监控全都在那一天进行了检修,当天在酒廊的工作人员也都在第二天莫名其妙离职,入职时的资料也不翼而飞,你们消除了一切人证、物证可谓只手遮天。不过任何事都会有疏漏,你们这么在意消除酒店的线索,那里一定有很重要的证据对吧,所以我在酒店周围找了很久终于发现了一辆案发当天停到酒店斜对面的汽车,车主那几天在外地出差行车记录仪恰好录下了当天酒店进出的车辆,原本这样的录像没什么用,但是我想你们既然连酒店监控记录都删掉了,那其他的记录也一定会有所修改,通过录像上的时间与酒店入住记录对比后发现果然缺少了一条入住信息,虽然入住信息被你们删除但我还是通过录像看到了他的车牌。”
讲到这里阿韦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口干的缘故。老陈也没有催促而是接着阿伟刚刚说的继续讲述”你想的没错,那天在行政酒廊里张三的妻子撞上了一个年轻人碰撒了对方的酒,年轻人见撞自己的侍者身姿妙曼便起了歹意,提出让侍者喝一杯酒当交个朋友,原本酒店是规定上班时间不能喝酒,但无奈年轻人是大客户侍者又需要得到对方谅解就接下了那杯酒喝了下去,可没想到那杯酒里被放了迷药,年轻人带着昏迷的侍者上了酒店楼上的房间,事后张三妻子打车回到了家。原本这件事如果张三妻子不选择报警,事情就到此结束“
”到处结束?“阿韦倏然近乎嘶吼般喊了一句并大声呵斥道”一个女性被下药强暴,不去报警不将罪犯绳之以法,事情就可以到此结束?“老陈冷漠的回头撇了一眼暴怒的阿韦沉声说道”相比于报警,将这事儿埋在心底才是唯一的生机,不过年轻人的父亲很快知道了这件事儿,那是位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他没有给张三妻子选择的机会,当天下午便派出杀手来到张三家斩草除根,然后就像你看到的抹除了全部证据。“
说完这些老陈手里的香烟也只剩一个烟蒂,他随手丢掉烟蒂背对着阿韦继续说道”你不该掺和这件事儿,师父也不该参和这件事儿“
”妈的“听老陈提到师父两个字坐在地上的阿韦大骂一声猛的从地上蹿了起来朝着不远处的老陈就扑了过去,却因手脚被束缚让对方一个侧踢踹了回来,但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呵斥着”你这个畜生,你还有脸提师父“
”原本他们是要杀死张三夫妻两个的,但刚好他们和师父是邻居,杀手看到隔壁有警察下班回来就放弃了杀张三“老陈踢倒阿韦之后继续背身讲述着,停顿了一下说道”如果师父不是执意要帮张三查这个案子他也不会死,你和张三既然选择这样针对【诗会】想必也已经知道了那个大人物就是【诗会】的头目,对于师父这样的警务人员想要悄无声息的除掉不太可能,于是就先利用舆论停了他的职,再制造成意外事故。”
”为什么要和他们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你以为我是为了贪污一点钱吗,况且你看看你现在为了报仇都干了些什么,你们为什么杀左医生,就为了嫁祸给【诗会】?“
谈到左医生的死阿韦沉默了良久,最终缓缓说道”那是个意外,在张三妻子死后不久,那个强暴他妻子的人出了很严重的车祸,而左医生从手术台上将人给救了回来,那时张三刚刚知道自己妻子死亡的真相,情绪十分不稳定在尝试刺杀那个强暴他妻子的人失败后就去了左医生的家,他认为左医生和那些杀害他妻子的人是一伙儿的,便想去左医生家找线索,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可等我赶到时左医生已经死了,于是只能利用一下现场嫁祸给【诗会】引出你们对张三下手。“
“这么说逼我杀张三这事儿是你们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咯”
“是的,张三发现错杀左医生之后我们就定好了这个计划,,我们知道【诗会】一定会出手,提前安装了拍摄装置,你的杀人过程全都被录了下来。”
“师弟,不要诈我了”
“师兄你不信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干嘛,从师父出事起你就一直在做调查,刚抓到张三就那么巧碰上你休假过来看我,还让张三一个劲儿在那儿装疯卖傻可一见你又什么都承认了,除了你还有其他人能够将审讯资料那么详细的透露给媒体么,最后还要在拘留室外放这么个微型摄影机,不过你不知道我随身携带检测仪么”
说着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摄影机丢在地上用脚撵的粉碎随后朝阿韦走来皱眉阴郁的低声道“一会儿你下去之后看到师父替我说一声我一直都没有忘记【君子出处不违道而无愧】这句话。”
话音刚落,周围影影绰绰响起一阵警笛声,老陈眯眼看向地上的阿韦,后者挣扎着坐起来轻声解释道“师兄,张三可不是故意装傻卖呆的只是不想让你发现他右边的眼睛是义眼,他知道想要录下你们的犯罪证据一般的办法都没用,于是摘除了眼球换上了一个能拍摄的义眼,你昨晚杀人的录像现在外网应该传的到处都是了。”
到了此时老陈再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冲到阿韦面前将他用力的从地上拽起来,大声的嘶吼着“师父不是我害死的,是他自己要追查张三的案子被人弄死的,我劝过他可是他不听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可张三的案子你知道全部真相,但选择了包庇凶手”阿韦任凭对方揪住自己衣领沉声质问着。
“我包庇?哈,你可太看得起我了。我能有这么大的能量么,这都是上面的意思。”老陈说完指了指头顶。
此时老陈已经拖拽着阿韦来到窗边,透过窗户望出去外面已经围满了警车,不等两人反应厂房大门“嘭”的一声被撞开,老陈立即拔出自己的配枪抵住阿韦脑袋。
“师兄,投降吧,你把幕后的人说出来,咱们为师父报仇。”
听到阿韦还在试探劝说自己,老陈无奈摇头苦笑并小声的耳语道“不说的话也就死我一个,说出来咱俩都得死”
随即老陈望着面前举枪对着自己的同事们深吸一口气,半晌之后将气缓缓吐出,后退半步站在阿韦身后说道“好好活着不要再查了,有时间去看看我女儿,师父那边就不劳烦你带话了我自己去和他说。”说完不等阿韦转头便将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果断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巨响回荡在厂房之内久久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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