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眼树林 第14章 食堂的早餐
由于李冬梅没有被手机闹钟叫醒，吴尚勇只好带上饭盒，去吃学校食堂难以下咽的伙食。而吴荣自然是去事务所附近的餐饮店进餐。父子俩出门时李冬梅还躺在床上。
今天有些奇怪：电梯门按不开了。
“什么物业啊？收这么贵的物业费连电梯坏了都不管。”吴荣咕囔道。
“跟我们学校似的，收这么贵的伙食费，伙食跟泔水没两样。”吴尚勇跟着咕囔着。他小小脸上的怨气跟吴荣简直一模一样。
“你咕哝什么？瞧把你惯的。英国小王子都进平民学校了。你一个平民还跟王子似的。”吴荣温和地训斥道。
“我进校时校长大人可没来亲自接我。”吴荣脱口而出，他也看了那篇英国小王子入学的报道。“我要是他，也会心甘情愿吃泔水，为了家族荣耀，为了王室永存。”
“……”
吴尚勇不等吴荣反应，撒腿跑了。公寓大楼的楼梯在走廊的另一头。他冲下楼梯，剩下最后三个台阶时他一跃而起，跳起来，落地时楼梯间一阵巨响，足以让楼下楼上的整个走廊都听得见。
“小勇，别闹！”吴荣担心地喊道。
吴尚勇充耳不闻，继续往下冲，每截楼梯的末端都要跳起来，展示他卓越的弹跳力。终于在第六楼时，那声音吓住了一个正探出头来，将垃圾袋放在门边的老妇人。老妇人按住心脏，瞪着吴尚勇。吴尚勇赶紧溜到下一截楼梯。他听到吴荣在向老妇人陪礼道歉，顺便提了电梯停掉的事。
到了一楼，吴尚勇看到有住在楼上的住户从电梯里出来。他正纳闷，听到吴荣在身后训斥：“叫你别跳你偏要跳。这下心里舒坦了。”
“爸爸，电梯没坏。”吴尚勇赶紧说。
“你这么讨厌，电梯都不喜欢你。”吴荣生气地说。
出了公寓大楼，吴荣朝地下停车场走去，吴尚勇走向小区大门。他刚出小区，吴荣的车靠过来，说：“我今天就到你们学校附近吃。”然后问，“哪家好？”
“哪家都不好。你还是到事务所附近吃吧。”吴尚勇说。他觉得吴荣此时心血来潮，肯定想起了王老师和谢雨霞的事。搞不好，吴荣还会进学校，顺便向老师问他近来的学习状况。这样一来，他伪造吴荣签名的事就瞒不住了。
“你还不进来？”
“我又不是王子，坐什么专车。”为掩饰脸上的惊慌，吴尚勇调头而去。
“你还跟我赌气？”吴荣的声音传来。
吴尚勇小跑起来，祈祷吴荣千万别跟来。跑了一会，他感觉吴荣没有跟来，便转过身去，见吴荣的高级丰田已经驰远了。
他顿时松气，此时心脏却狂悸不己，额头和手心也沁出冷汗。他用湿湿的手擦着湿湿的额头。再抬脚时，他感到双腿软绵绵的，像不是自己的了。
学校的伙食果然一如既往地令人毫无食欲。又粗又白的粉条看着像浸了福尔玛林的虫尸，更叫人受不了的就是里面一片片肉片，感觉咬一口，就像吞下一片死人肉似的。尽管学校的伙食如此不堪，但来用餐的学生还是很多的。原因当然是为了不浪费家长交的伙食费。毕竟不是每一个家长都像吴荣和李冬梅一样不在乎交上去的伙食费，也不是每一个学生都像吴尚勇那样不心疼父母的血汗钱。
吴尚勇将肉片全挑出来，放在餐盒盖上，然后开始用银叉搅粉条送进嘴里。一个月没有吃学校的粉条，他竟然发现味道还是可以的。李河端着饭盒走过来，坐在他对面，惊讶地打量。过了一会，问了一句：“你家破产了？”
“你家才破产了。”吴尚勇说。
“那什么刺激你来食堂了？”李河笑道，“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良心不安啊。”
“是啊是啊，我良心不安，得用学校的伙食来惩罚自己。”吴尚勇索性说。
“你还是尽快招供吧……”
“我绝不招供。”吴尚勇坚定地说。
“你爸爸迟早是要知道的。因为下个月就要开家长会了。你能让你爸妈不来吗？”李河眨着眼睛。
“那是下个月的事了。”
“你累不累啊？”
“比杀人犯轻松多了。”吴尚勇大言不愧地说。
“真是服了你。”
“对了，我要跟你说件事，你得发誓不能跟任何人说。”吴尚勇突然身子前倾，小声说。
“那要看是什么事。比如你要谋杀你爸那我没法不跟人说。”虽然是玩笑，但李河摆出一副认真的脸孔。
“我和我爸在魔方看到王老师和谢雨霞了。”吴尚勇继续往下压声音。
李河赶紧前倾身子，问：“昨天放学后吗？”
吴尚勇点头，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包括吴荣跟踪老师，对谢雨霞在课上化妆一事的看法。
李河思忖了一下，说：“你爸这么推测没错啊。她的妆突然变得那么好看肯定是有人帮忙啊，而匪夷所思的行为肯定是策划好的。正常人都不会被一顿训斥后还精心补妆吧。”
“所以问题来了，那个幕后化妆师是谁？她们躲在哪化妆？还有谢雨霞和幕后化妆师是什么关系？怎样的亲密无间才会帮谢雨霞策划一场征服成熟男人的阴谋？或者她们是否存在不可告人的交易？”
李河眼里闪起光芒，脸上流露出兴奋。显然，吴尚勇的一连串疑问也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和探求欲。
“我想了一晚上。还做了个怪梦。”吴尚勇说。
“什么怪梦啊？”
“你发誓不能说出去啊。”吴尚勇蓦地想起李河还没发誓。
“我保证不说出去。”李河肯定地说。
“发誓得举手啊。”
“大庭广众下举手，这会引起注意的。”
李河说得没错，现在周围已经坐了很多用餐的学生。走道间也人来人往。
“看你是班长、学生副主席，我就相信你吧。”
李河点头。
“还有啊，由于这事我想了一晚上，所以作业没做完。班长，你能不能把你的作业……”说着，吴尚勇咧嘴笑起来。
李河立即直起身体，拍了一下桌子，正色道：“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就一次啊。谢雨霞都抄了你那么多次作业。”吴尚勇理直气壮地说。
“那是我给她抄的吗？”
“好吧，我这就去教室直接把作业本从你书包里掏出来。这不是你给我抄的噢，是我自己抄的噢。”
“你这次考试七十多分，下次单元测试你怕是要打六十分了。吴尚勇，我都看到你的末来是一片暗淡啊。”
吴尚勇直起身，一本正经地搅弄起粉条，然后把粉条送进嘴里。现在，他觉得粉条难以下咽了，便蹙起了眉头。
“好吧。下不为例。快说，什么梦？”李河只好说。
吴尚勇刚要将梦脱口，李晶晶和王俊走了过来。两人带着大惊小怪的神情看着吴尚勇，异口同声道：“你爸官司打输了？”
快上第一节课时，谢雨霞走了进来。教室里顿时一片哗然。原来，谢雨霞今天不仅没有涂脂抹粉，还一副乖学生的着装：白衬衣配着一件蓝色背带裙。书包背在身后，而不像以往一样松松垮垮地挎在一边肩头。此时，谢雨霞在万众的瞩目中走向自己的书桌，脸上的轻浮、叛逆、乖张同她的油光发亮的指甲油一样消失匿迹，还有头侧那一绺被挑染成棕色的发丝也不见了。当下的谢雨霞和昨天的谢雨霞毫无疑问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谢雨霞还在过道间走着，王俊就站起身来为她让路。谢雨霞坐进自己的书桌，全然不顾同学们惊叹的目光，从从容容地拿出英语课本、笔记书、文具盒、作业本和草稿纸。就像好学生那样进行课前准备。
“这……这是爱情的力量吗？”吴尚勇愕然道。
“不是所有的梦成真都是好事。”李河说。
“似乎真的会变成真。”吴尚勇倒吸一口气。
寂静中，上课铃响了，今天的铃声犹为刺耳。这节是英语课，教英语的王老师迟迟不来。同学们嗡嗡起来。英语科代表鲁宁宁出了教室，去提醒王老师。
李河站起来，叫同学们安静。“王老师没来，大家先预习一下今天要上的内容。”李河以班长的口吻说。
吴尚勇回头看谢雨霞，见她正专注地看着英语书，还拿着笔在书上写划。
王老师一进来，全班的目光便聚过来，这来自整个教室的目光显然异于往常。
空气中蓦然想起一声清脆的声响，仿偌一根针落在了地上。
王老师站在讲台后，将教材一一放在讲台上，然后抬起头。吴尚勇感到老师的目光里充满了犹豫，感到那目光在触到谢雨霞的瞬间冻住了，但只是一秒，便扫向全班同学。
老师的脸上没有流露出惊喜和讶然。
吴尚勇想昨天电影放完应该快接近九点。那之后谢雨霞和王老师做了什么？确切地说谢雨霞对王老师做了什么？
“上课。”老师的声音很平淡，没有往日的洪亮。
“起立。”李河喊道。他的声音也没有往日洪亮，仿佛在顾虑老师的情绪。
“老师好。”同学们齐声喊道。每一个人的声音被顾虑和困惑分散了力度。
“同学们好。”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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