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眼树林 第4章 “你良心痛不痛啊？”

蓝眼树林 第4章 “你良心痛不痛啊？”

吴尚勇猛感到身子一沉，整个人跌了下去，但只是一瞬间。他惊醒，抬头见电脑屏幕变黑了。接着，他发现屋内光线明亮，就像过了六点。夏天，四点天就开始亮。现在看来不太早了。他来不及想更多，赶紧扎下头插上电脑插头，然后关掉显示屏指示灯。

在他悄声开门溜进自己房间时听到爸妈在房间里说话。他一个字也没听清楚，心里只想着“好险。”

他爬上床，拉过被单躺在床上，待怦跳的心稍缓下来后“蓝眼树林”便浮现在他眼前，而凌晨时他坐在电脑前的情景也在脑海中呈现。只是记忆把整个房间变成了绝对的黑暗空间，他面对着电脑里的图片，脸上泛着青色的光，犹如月亮反射着太阳的光，那光来自电脑屏幕。他甚至看到自己惊慌、茫然的神色。思绪变成了上帝般的存在，高高地鸟瞰着一切。他看到自己悬于黑暗的空间，屋顶、四壁、地板都没了，自己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电脑里的“蓝眼树林”在滑动，浑圆的“眼”一次次在中间偏下由灭点处出现，变大变大变大……渐大的瞳仁里是葳蕤的蓝树林……似一层空间套着一层空间……但他无法记着他是如何睡去的，屏幕是怎么关上的。估计待他被不断重复的画面催眠后屏幕自己关上了。他思绪忽地被打断，感到全身肌肉一凛，接着后脑勺发凉。

“小勇，起来吃饭。”妈妈的声音传来。

“起来了！”吴尚勇大声回应。

吴尚勇刷完牙走到厨房时，妈妈李冬梅正往盘子里盛煎蛋。

“你爸还没起来吗？”

吴尚勇走进主卧室见吴荣站在窗前用剃须刀刷胡子。剃须刀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爸爸吃饭。

早餐后，李冬梅一如既往收拾碗筷，吴荣回房间换衣服，吴尚勇也回房间，他先收拾作业文具，然后打开衣柜想着今天穿什么衣服，最后他把校服拖出来了。中国的校服真难看。每次站在立镜前他都这么想。他还注意到中国的一些校园剧，或广告、都市剧中出现的学生都是日韩欧美的制服式打扮。看来中国校服的丑深入人心，连导演都不愿意将之搬上时尚青春的舞台。

“今天爸爸送你。”吴荣突然说。

“为什么？”吴尚勇随口问道。

“今天要见的委托人正好路过你们的学校。”

吴尚勇所在的小区是豪华公寓林立的小区。屋外的走廊特别宽敞，金色色调，一排造型别致的灯县，整体基调宛如高级酒店的走廊。走廊尽头是宽敞的电梯。他们住在十二楼。

“爸爸，把一个死刑犯辩成无期是什么感觉啊？”在车里，吴尚勇突然想到那个令父亲一举成名的官司。那时他还不知道很多人在网上骂父亲帮杀人犯逍遥法外，因为父母不让他上网。

“你小子别是在学校炫耀这事啊？”吴荣握着方向盘，眼睛望着前方。

“才没有。你又不是在帮受害家属。我要怎么炫耀？我只幸庆幸亏我跟当年为受害者家属辩护的律师的子女不是同学。”吴尚勇接着说，“其实你每次为坏人辩护，我都怕被同学知道。怕被同学说‘怎么可以为了钱帮坏人洗脱罪名？面对无辜之人的眼泪，你们良心不痛吗？’”

“你花我的钱，不好好读书，良心不痛吗？”吴尚勇心里一缩，只听吴荣又问：“你们这个月没考试吗？”

“下星期就测。”吴尚勇赶紧若无其事地补一句，“数学老师昨天说的，她说让我们做好准备。”

“这次别又是80多分。”

吴尚勇咬着唇，把头转向窗外，学校大门还没印入眼帘。突然，他觉得父亲在盯着他。由于心理压力，他浑身不自在。

“一提学习就不高兴。把你八卦的劲头跟我用在学习上。”吴荣突然提高声音，“听见没有！”

“噢。”吴尚勇用正常的声音回答。

“你爸这次接的是离婚委托。看你多幸福。”

看到学校大门时，吴尚勇突然反应过来，回头看吴荣。

“你不是刑事律师吗？”

“光刑事怎么够你上大学？”吴荣话音一落，车便停了下来。

吴尚勇“噢”了一声，钻出车门。就在他直起腰时听到吴荣又说：“爸爸为了你的大学学费和你未来的房子彩礼多拼命，你良心痛不痛啊？”

什么嘛！明明是你自己嫌钱少。吴尚勇真想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