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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良如你,我……
我们都是生活中的小人物,平凡得就像空气中的尘埃。
非常不幸,大黄的老婆花花又怀孕了。这个年近五十在家待业的老实人,听到这个消息感觉像个晴天霹雳一样。
大黄祈求地问着老婆:“这个孩子我们还是别要了吧?”
花花瞪着眼睛没好气地说:“这可是我们的孩子,别人家有了孩子, 全家老少都是高高兴兴得,就你是这副德性。”
大黄想也没想就直接回了句:“我们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养这个孩子”。
花花嘴上还在逞强但她心里也在纠结中挣扎着:“毕竟是个新生命, 脑海里闪现出《飘》里梅兰妮在知道-怀孕会导致自己没命后,还义无反顾的要生下那个小生命。”花花来了掘强,对自己的丈夫大黄说道:“如果是因为钱,那么我不想失去这个小生命。”
这段日子两口子过的辗转反侧,两家亲戚没有一个人赞成让这个孩子出生的。加上医生的恐吓。也正好对上了花花的倔脾气。你们都反对没有用,孩子是我的,我要为自己的孩子做主。大黄考虑到老婆身体安全也就不再作声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日子不看过去,不看将来,看眼前最实在,孩子出生了,两家的老人少了先前的兴奋,但这孩子却格外地机智,让人不由地心生爱念。
“大黄你看会儿闺女我先睡会。”已经是凌晨,孩子一点儿睡意都没有,花花实在是困得不行了。
大黄心里不愿意嘴上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在心里偷偷地想想。换做是谁天天哄着孩子也会有心烦的时候。大黄心想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现在是既没有钱也没有时间,自己像被无形的铁链牢牢绑住了。看着活蹦乱跳的孩子,再看看深夜十二点半的时钟。大黄暂时忘记了下个月的房贷信用卡还款从哪里来,他只希望这个宝宝能立刻睡着。
大黄的身体不是太好,他这个年纪没什么技术也没什么人脉,远走他乡做了半辈子北漂。想就近找个低门槛的活干干,但他对自己的身体没什么信心。
终于一个朋友介绍大黄去了一家会展公司,如果说服务业分上下游,这个行业应该是最下游,除了对甲方惟命是从外还要对供应商唯唯诺诺,为的就是这中间的差价。公司干半年歇半年,到了第二年干脆干两月歇一年。公司也没能再挺住。
大黄和花花商量:要不我们先把房子卖了吧。
花花打心眼里不想卖现在居住的房子:一来,房子在,孩子可以在居住地读书,二来,房子不是懒汉不找工作的借口。所以每当大黄提起卖房子一事时,花花总会带有威胁的语气回复:“卖了可以,我们离婚,钱一人一半。花花虽然嘴上这样说其实她也有过卖房的念头,但仔细想过后,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至少在孩子上大学前不能卖这个房子。再者她还担心现在房价低迷交易不顺利。
大黄的悲观情绪时刻提醒着他,开始对自己除了失望之外多平添了一份绝望。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偶尔情不自禁的会叹口气。现在大黄对窝囊废这个称号也没那么排斥了。看着大黄这个样子花花怒吼道:你死了去吧,现在就死,没用的东西。
大黄听着也不生气,他感觉现在自己这口气刚刚够自己活着,呼出去吸回来没有一点心气儿。还附和着说:这辈子我也想明白了,要是哪天突然走了也没啥好留恋的,就这样吧走到哪儿算哪儿,躺到哪儿算哪儿吧。
虽然嘴上怎么说,但看着孩子快一岁了连个像样的玩具都没有心里难受。调整心态继续找工作。他不敢挑工作只要是自己能干的对身体健康影响不大的都在考虑范围内。
大黄终于通过关系进入了保安行业。起初大黄是看不上这份工作的,可他没想到的是进这个队伍好多人也都是凭关系来的。公司培训后可以优先上岗,在摸清岗位后还可以调到一个较为舒服的点。大黄被派遣到的网点一共11个人。
队长外号老点子,副队长外号大头。第一天入职大黄就看到大头在当着面骂老点子。这个瘦小的老头满脸猥琐听着大头的训斥好像也不生气。
形象好些的大力和小徐负责门岗。大黄有幸也在门岗站过两天。形象稍差点六十七和老贾在巡逻岗,胖子是大头的死党,在门岗和巡视两个位置上来回跳跃。相对门岗,巡逻岗是较为舒服的,在巡视区溜个弯,休息会再溜个弯比较自由。根根,老徐,老白在北门这个门岗最舒服,因为北门基本上一天都没几个人从那儿过,小屋里一坐,玩会手机打个盹儿愉快的一天就过去了。大黄摸清这些情况后带着礼物找到亲戚很顺利的被安排到了北门的小屋里。这里的同事各个关系都不一般,尤其是夜班的老白和老徐,带着铺盖饭盒,到这来美美的睡上一觉。据说老白的背景很牛逼,是我们这11个人里最厉害的。老徐反而低调的多,烟酒不沾平时不怎么爱和大家说话,根根和大黄上白班,根根的年纪最小二十出头,据说他的父亲十分有钱。我们也不清楚他父亲是怎么想的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份工作。根根有个挠裆的习惯,有人传言说他女朋友是做那个行业的。所以他坐过的椅子我们都很少碰。
不出意外的是老点子被调走了,从他被大头训那天我们就知道他干不久了。大头的外号不是白来的他的头确实比一般人大。据他的死党说大头是刨妇产出生的所以他的脑袋比较大。大黄当时也没细想也就认可了他的说法。老贾的家就在我们服务的这个园区旁边,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同样年近五十始终单身一人,五短的身材脸上的胡子长的咋咋呼呼得,成天一身酒气。这个行业酒后上岗是大忌,但他行为举止看起来没醉,也没人细追究这个问题。老贾的性格看起来就像是爱闹事的人,所以可能是因为这一点原因吧。和大黄关系最好的是大力。大力出生在单亲家庭,从小由母亲养大,据说他母亲常年生病,所以二十多岁的大力看起来十分瘦弱精神也不太好,有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料子鬼,大概意思是常年吸那个东西的人。大黄觉得这个年轻人谦逊幽默而且还有小乐观,所以有机会的时候喜欢和大力聊上几句。
“你说他为什么叫六十七呢?”大黄问大力,
“他爷爷六十七岁时他爸妈生的他。”大力说:
“这名字起的真随意啊。”大黄说:
“山村里没那些讲究,名字就是叫着玩的。”大力回复说,
“你年纪也不大,将来有什么打算?”大黄问:
“我想学个编程."大力回话说。
"哦(大黄对编程也不了解)挺好。"大黄嘴里应和着。
这天交接班的时候根根看四下没人问大黄:你说那种病能治好吗?
大黄心领神会说:“我觉得吧要坚持,主要还是要讲卫生。”
“过两天我就要结婚了。我爸给安排的。就见过两次面。”根根说着,
大黄心想:“谁家的孩子啊,怎么能看上他啊。”问道:“哪的人啊?”
“远郊区的,上次我爸开车带我去给她们家送了聘礼。我结婚你得来啊。”根根回复说:
大黄不想过多的和根根这样的人搭上什么关系就说:“咱两个的班也调不开啊。我和大伙一起给你随份儿份子意思意思就得了。”
日复一日,虽然这份薪水只够糊口,但大黄却在小屋里得到了一份安静。给大黄安排保安工作亲戚那儿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因为出现的工作失误导致职位被撸。不出意料大黄被调到巡逻岗。这两年大黄的心态也养好了,让他四下定时去遛弯,他也觉得挺自在,就是到了冬天的夜里有点难受。好在晚上是两个人一组,这天夜里大黄和老贾在园区巡逻。老贾指了指园区的澡堂。前几年我们就是在这儿抓住一个扒澡堂的。那一顿揍现在想想都过瘾。
大黄心想真是什么闲人都有,在老贾说这事之前大黄一直觉得这就是个故事。大黄问:“那小子是什么人啊?”
老贾说:“听说是当地人。”
这天大黄夜巡的搭档是大力。
大黄拿着手里的东西让大力看:“你看。”
大力看了看问:“啥玩意?”
大黄说:“烟叶儿,买了五斤能抽一年呢!”
大力问:“咋没弄个烟斗?”
大黄说:“自己会卷要烟斗干嘛?这袋是我特制的用蜂蜜和白酒泡好后再风干,味道特别好。闻闻。”
大力说:“你也教教我,这个东西是咋卷上的”
大黄还挺有耐心地教着:“你看先把纸这样折两下,烟叶少放,轻轻卷好后再开始轻轻的拧,就这样,你来试试。”
大力看完觉得很简单,但是操作起来却说:
”我CAO,你看我卷的这个?“
大黄看着大力卷的四不像说:”你还是来这个吧,这玩意孰能生巧。“
很快卷烟在这个队伍里流行了起来,最大的原因不是因为它有趣,而是因为它便宜,二三百块能吸一年。
有天大力问老黄:”你怎么想起来要干这一行的?“
大黄想了想回复说:”工作内容简单,只要这个大门不丢就没什么问题。现在进城务工,房租和其他消耗太高机会也不多,而且各个行业的人都在拼命地卷,又累又赚不到钱。
我想我可能是那种糊口则安,不想和别人竞争,哪怕做点小恶,心里也要纠结好久。我们都是这类人。“
大力回味着这话说道:”对,只要这大门不丢了。我们的工作就算基本合格了。“
大力继续问:”老黄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从来没听你说过。“
大黄说:我以前干的那个行业做了快二十年了,现在基本上凋落了。有可能哪天它能再活过来,但和我的关系也不太大了。对了这两天怎么没看到门岗的小徐?“
大力说:”他岗站的漂亮,被临时借调走一个月,说是去一家新开业的酒店了。前两天胖子弄的烤鸭架就是从那儿买的,内部特供非常便宜。“
大黄心想好久没吃肉了就问到:“那酒店远不远?我们下班也去弄两只尝尝。”
大力说:“也不远就在立交桥底下。你要去就尽快,小徐那边一个月的期限快到了。”
鸭架用油再炒一遍放上椒盐和孜然确实美味。大黄有点儿后悔当时应该多买几只。但他得知这个消息确实太晚了。小徐不久后又重新回到了这里的门岗。随他而来还有个小姑娘,听说是哪家饭店的服务员,一有空就跑来找他。小姑娘长的白白净净得样子不难看,可小徐好像对她并没有那么热情。我们也不知道是小徐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开始一段感情,还是他压根儿就没看上这个姑娘。反而每次胖子对姑娘特别热情。
年轻人的这种懵懂和冲动的感情没多久后就消失了。那个姑娘也不再来找小徐了。不过期间大黄又去那家酒店买过几次鸭架子。
大黄工作这段时间回家除了吃饭睡觉很少和家人交流,毕竟花花对大黄的那份工作和工作内容没有半点儿兴趣。大黄也很少和孩子交流。除了手边有些闲钱给孩子买点玩具和糖果外,也就是问问孩子。个子长了没,这周干了点什么啊?之类的话。但大黄总觉得自己的孩子比别人家的孩子看着内向怕生人。大黄心里总觉得这不是好事,窝窝囊囊的以后容易受气。但大黄一时也想不到好主意来教育这个孩子。
大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他也不知道工作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以前那个随性的少年如今卷曲成了一个球,随着地面的高低起伏而滚动,每当觉得前路迷茫时大黄就会回头看看自己已经走出了这么远一段路了,剩下前面的那一小截路应该也能过去吧。加上持续的夜班大黄整天都处在一个晕晕乎乎的状态。有点时间他就想坐着或者躺着。对家人的态度能敷衍就敷衍,久而久之,他像是家里的一个不起眼的物件,在或不在没人在意。所以偶尔大黄还会抱怨上几句;花花这家怎么这样脏啊,垃圾几天没倒了。一般这种情况都能引发花花的暴怒,大黄被花花骂上两句他也就安静了。把左面沙发的脏衣服和右面的脏衣服规整到一起,腾出一片地儿来自己安安静静的坐着。孩子想和大黄玩会儿。大黄感觉自己没有什么精力,于是把电视打开拨了一圈后,发现这孩子喜欢看的节目。便把孩子留在电视机前,自己坐回到沙发里。打开手机漫无目的的看着各类小道消息。对于吃来说,大黄从来不挑食。不管冷的热的荤的素的。吃了不饿就行。有时大黄也会反思生活是不是不应该这个样子。但这种念头随着他漫无目的的拨弄着手机,一天一天的就这样过去了。
在花花的怂恿下大黄还是辞职了,毕竟这工作攒不下钱来。每个月可丁可卯花的干干净净。大黄觉得自己应该能赚到更多的钱。但想法终归和现实有着一段巨大的差距。很快大黄就发现自己又一次回到了起点,没了那点心气儿。还不自觉的会叹气。像花花,大黄,大力,根根,老贾,老徐,老白,胖子,大头,老点子等等这些能糊口即安的人,他们一辈子可能都窝窝囊囊,是否能归为淳良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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