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到同小区的大哥家玩,三岁多的大侄孙总是奶声奶气地对我说:“姑奶奶你回来啦!”
“是的,我回来了!”听着大侄孙这样甜甜的问候,我全身总会瞬间温暖。他更小的时候,有次和他爷爷来我家玩,走时,我送他们到门口,他眼巴巴地对着准备关门的我说:“姑奶奶走啊!”大哥问他:“你让姑奶奶到哪去啊?”“回家啊!”无奈,我只好和他们一起“回家”。
现在的大侄孙已越来越懂事了,我问他姑奶奶家在几楼,他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出来。去年有一天,他甚至一个人跑到我家,那天倒是把大嫂吓坏了。原来大嫂带他出来玩,在小区门口那她和人聊了一会天,一转眼,孙子不见了。大嫂吓得魂都飞了,赶紧打电话问我。我虽然说没看见,但又怕她急坏了,所以语气中带着笑意。大嫂让和她聊天的人堵住小区门口看出去的车辆上可藏了她孙子,自己则飞奔我家,才知道孙子确实一个人跑到我家来了……
大侄孙虽然知道我家在哪,但在他的潜意识里,我这个天天见面爱他疼他的姑奶奶就是他家的人。
是的,我们确实是一家人,但那必须追忆到我和他爷爷都没结婚前了。现在他还是不懂事,认为我是他家的人;但再过几十年,他看见我这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婆时,能当着外人的面再喊我一声“姑奶奶”我就知足了……
现在,老娘时常对我说:“你小时候要强的要命,我和你爸去干活回来,大多时候,老远你大哥就喊:妈快来啊,我们抱不住妹妹哦———你那会绝对在地上打滚耍赖在……”怎么样折磨两个哥哥我不记得了,但我记得有次父亲用麻绳打我——就是我不听话,父亲不得已才下了那唯一的一次狠手。那以后,我是否变乖了,也没记忆,记忆中倒是有几个印象深刻的事。
有次,我们都趴在各人的小凳子上先吃饭,小哥一不小心把凳子推翻了(大哥那天应该不在)。碗有没有摔碎不记得了,只记得在凳子前抢我们饭吃的一只小公鸡被砸死了。小哥一看闯祸了,就央求我,让我承认鸡是我砸死的——我比他小,也是家里唯一的女孩,所以我在家里,比他们都有特权。他认为他会为这事挨打;但如果是我,就可以免受惩罚。但不是我做的事——特别是坏事,我不会答应的。央求一番没有结果,小哥一气之下去厨房拿来菜刀,威逼我就范,但我却像刘胡兰慷慨赴义时的大义凌然——其实我那时也是吃定小哥只是吓我,并不敢真动刀才有那个气魄。弟弟一看,也不吃饭了,一溜烟跑了——我以为他是吓跑的,但不到十来分钟,老娘脸色煞白地从生产队干活的地方跑回了家。原来弟弟是跑去找老娘了,他对老娘说:“妈,不好了!小哥在家拿菜刀要杀大姐!”我老娘一听,扔下手里的农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回来……
这是小哥欺负我,那次小哥没有挨打,老娘教育我们说:“你们是谁不小心做了坏事、错事,只要勇于承认,我都不会惩罚你们的;但老二你今天拿刀吓妹妹是不可原谅的大错,这要是刀碰到你们哪个身上,那还得了️……!”那事具体怎么处置的,我也没有了印象,只记得那个倒霉的小鸡被我老娘洗拔干净后炒给我们吃了,味道非常不错!
还有一次,是我冤枉小哥。那年我好像读三年级(三年级才学算盘)。有天上学时,我发现算盘不见了,于是我哭着说是小哥把它藏起来了,找不到算盘我就不去学校。老娘把准备去上学的小哥也骂哭了,小哥哭着说:“我真没藏!”老娘无奈,拉着送我。到学校附近的一家小店一问,才知道我头天放学来买糖时把算盘忘在柜台上……
那时,我们是一家人,父母及我们兄妹四人。我们日子过得贫瘠,但也温馨;有吵闹也有欢乐……一转眼,我们四个都是为人父母的人了,大哥早就当上了爷爷,我们占他的光辈分也跟着升级。相信,要不了几年,我们也会陆陆续续当上爷爷奶奶的……
那天侄女大婚,当大哥把侄女的手交到他女婿的手上时,他脸上虽然笑容满面,但我看出了大哥内心多少有点不舍。瞬间,我的眼泪就出来了。我不仅为侄女找到自己幸福的归宿而感动地流泪,更看到了一位父亲的慈爱与无奈——孩子们不知不觉已经长大,结婚是父母盼望的一件人生大事,它意味着父母肩上卸了一个重担;但也就意味着孩子成立了另一个小家,从此后就飞出了家里的老窝了,作为父母都会有失落感……
孩子们成家了,也意味着我们老了。时光流逝,岁月能留给我们一些什么呢?
张爱玲的小说《半生缘》里面的主人公曼桢,在几十年后偶然邂逅了曾经的恋人。这对曾经彼此相爱的恋人,因造化弄人分开了,此时他们都是为人母(父)、为人妇(夫)了……岁月沧桑,物是人非,曼桢哭着说:“世钧,我们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是的,我们都回不去了!但回不去的只是时光,而能回得去是记忆!
所以,无论我们贫穷也好,富贵也罢,都要好好活在当下,好好地爱身边的人和事,让平凡的生活过得尽量开心、快乐、美好、温馨……
当我们在若干年以后,坐在摇椅上,可以跟着美好的记忆追忆往事——
那时将会有几许美好、几多温馨爬上满是皱纹的额头!
我们都回不去了 我们都回不去了 我们都回不去了 我们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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