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住在公寓的713房已经两年多了。公寓窗户面北，虽然不是最理想的住所朝向，但窗外视野开阔，这也算是一点补偿吧。

        我从来都想象自己理想住所的样子：窗外是一片湖水。湖面不需要太大，但碧波荡漾，四周是绿绿的树，阳光明媚的日子，和风吹来，水面波光粼粼；亦或没风的日子，湖面全是树的倒影，水天一色之间，再有几只白天鹅悠游水面，那实在是美的不可方物。

          这样的理想居所，只在梦里罢了。虽然窗外湖水没有，确是一片空旷开阔的荒地。地是有主的，应该是建筑之用，只是到目前，还未建起任何建筑罢了。在这块荒芜的土地上，长满了密密的芦苇。从春到冬，它们恣意生长，繁衍，尤其是在南方冬天到来之时，芦苇丛一片茫茫，细细观赏，竟有《诗经·蒹葭》的意境，时光亘古，美是可以穿越的。

        尤其喜欢风轻日朗的冬日，没有雾霾，从窗外望去，也别有一番情味。远处是蓝蓝的天，棉花似的几朵白云浮在天际，给人一种想要拥抱的暖；飞机从天空划过，留下长长的白线，随风渐渐消逝。晴空下，目之所及，是一排灰黄色的房子，像一条温顺的蛇在天底下晒太阳，有时又感觉它在慵懒地蠕动，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时，房子里亮起了灯，明灭可见，就像星星缀满天边，一闪一闪，给人邈远的遐思。荒芜的中间是几棵被人遗忘的树，树并不高，但森森然，在台风天的夜里，它们在风雨里欹斜，只是欹斜着，似乎连枝条都没被吹折过，想想有些大树被台风连根拔起，我竟对它们有些肃然了起来。树的四周全是芦苇，高低起伏，密密层层，我一直打算在芦花飞荡的日子去芦苇丛中一探究竟，总觉那里覆盖着许多鲜为人知的秘密，如果里面有伊人居住，我自然愿意去探寻一番。伊人想必没有，但有一次我从芦苇丛的旁边经过，竟然窜出一只白狗来，着实吓了我一跳。

        窜出来的是流浪狗，被主人遗弃，其实不止一只。它们品种不一，毛色各异。我印象最深刻的有两只，一只是棕色，一只是白色。白色的那只长的有点像狐狸，嘴巴尖尖，尾巴长长，也挺可爱，我不断想象这片芦苇丛里发生过类似聊斋的故事，越发觉得神秘。但它全身毛色已经变花了，因为没有洗澡的缘故，它当初被人宠爱的样子，应该也是高贵的，我竟也想起我家的大黄来。大黄是我家养的一只田园犬，因毛色棕黄，母亲就管它叫大黄。大黄虽生在农村，每天只能吃菜汤泡饭，偶有骨头可啃，但它每天从家里出入自由，脖颈极少被拴上链子，它每天的任务就是时不时在家门前（它的领地）巡上一回，然后在路中间悠然而卧。饿了就吃，吃完就逛，逛完就睡，日子也是逍遥。然而长在都市中的狗，除非品种名贵，绝大多数的命运是被主人抛弃的。

        我看它们时，它们也盯着我看，眼神里更多是一种恐惧，暗淡无光，尾巴也耷拉着，随时打算窜回草丛里去。我曾看见它们从草丛里跑到马路对面的建筑工地旁觅食，那里时不时会有建筑工人扔掉的剩饭剩菜，它们估计就吃这些聊以度日。我也有好几次在外面吃饭，没有吃完的一些食物会打包回来，途径这里，会打开食物袋子放在行道树下，不知它们是否吃到，就不得而知了。

        窗外起风了，芦苇摇曳，芦花飘荡，不知芦苇丛下的那些生灵又是否安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