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假史 — 第八章 五彩石 【科幻】

八、五彩石

    金丝楠木制成的神像非常高大，单单是坐禅的姿态，就有近十米高，受到材质和现场灯光的影响，它的面孔反而模糊不清，表情也模棱两可，不愠不笑，完全没有朝圣之人追求细节之心。衣冠的雕刻也十分简单，略略几笔，与其他的圣贤披金戴锦完全相反，也许意味着追求道家清静无为，简朴无诉的极致。安放它的神坛自然不小，像个舞台似的，中间神像前居然有个隐藏式的升降台，看来是平时清洗神像用的。

    冥真想亲自使用升降台去取宝，但全叔一行人怕横生事端，以安全的理由拒绝，一番争执之后，叫了两个道童上去。只见神像左手指天，右手平张，拦在胸前，也有六、七米高，道童在上面捣弄了一阵，搬下来一个黑色匣子，原来它的右手里一直捧着这东西，只是平摊的掌位太高而没被发现。

    道童把匣子抬到众人面前放下，看上去有半米见方，像个小箱子，通体漆黑，一点光泽也没有，好似一块火山石雕成，看样子也非常沉重，让冥真老道去取还真不一定能弄下来。雷鸣雨等人看了老半天，也没发现石匣开闭的缝隙在哪，整个匣子混原天成，难道是一块石头？这时冥真才慢悠悠地在石匣表面划来划去，嘴里念叨“无量天父，急急律令”。

    龙赫白眼都快翻起来了，好好的一次搜查行动居然遇上这些跳大神的，正想发作，只听“啪哒”一声，石匣子侧面的中部展现出一条细缝，居然打开了。

    众人心想这不会是音频密码锁吧，心中既好气又好笑，但石匣既然打开，还是围了上去，想看看冥真老道故弄玄虚的镇观之宝到底是什么。

    只见黑色的石匣内里也是一片漆黑，匣盖里斜嵌着一个长筒，不知道是什么，匣体中间还安放着一个漆盒子，大概有月饼盒大小，做工古朴，表面散发着黑色的光泽，盒面镶嵌着银白色的贝壳胆，依稀如电视剧中秦汉时期的古物。

    “得了，我看里面还有个锦盒，指不定还套着啥，这不套娃么？”龙赫终于憋不住，嚷嚷开了，“干脆这些都带回局子里，人也回去慢慢问，别在这搞得像鉴宝似的。”

    “单单这周朝古匣就已价值连城，可是贫道希望诸位一睹的，是其内容之物。”冥真道人没有理会龙赫，自顾自的把漆盒捧起来，掀开盖子。里面有一个被黑色锦帛包裹着的东西，冥真这次没有卖关子，直接把帛布揭开，一阵轻盈的辉光滑过众人的视网膜，每个人的瞳孔都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

    冥真把它从漆盒里取出，用双手捧着，那是一块形同龟甲的东西，由好几个正五边形组成，上面散发着几种说不清的奇异色泽，既像发自其内在，又像被涂抹上去。

    “这，这，这是什么？”龙赫问道。

    “五彩石。”冥真道人轻描淡写地回答。

    “啥？这名字也太俗了点吧，女娲补天那玩意？我看它像个乌龟壳。”这时大家都看清冥真手上的石头了，虽然说是石头，但是外形确实像龟壳，一半近乎圆形，表面由一些五边形拼接而成，而另一半直接是平凹的，什么都没有。要说这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确实如此，但要说是道家至宝，那倒也有些勉强。

  “叫什么，有那么重要么。”冥真捧着五彩石，走向雷鸣雨，边走边说：“世事皆正反，而世人愚钝，往往只能窥其一半，”直至他面前，补充了后半句，“你们看到的，只是一半。”

    雷鸣雨十分惊讶，话说全叔才是搜查队的主角，冥真老道怎么奔他来了，一时不知所措，只好勉强回问。

“那你看到的是什么？”

“我吗？我也只能看到一半。”冥真微微一笑，花白的胡须也跟着轻轻扬起，侧了一下身子，转向雷鸣雨身后正在四处张望的时歆，抬起捧着奇石的手递到她面前。

“时女士，请碰触一下。”

时歆一直在担心她的母亲，突然凑到她面前的冥真老道吓她一跳，反应几乎跟雷鸣雨一样，但还是将信将疑地摸了一下这块龟甲石。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没有任何外力影响下，五彩石飘了起来，而且逐渐缩小，一开始冥真还要双手捧着，最后变得只有手心大小，静静地悬浮在他的右手掌心之上。当时已经有许多磁悬浮的工业品，比如说代步用电动平衡车的浮轮，但那是用磁力圈把轮轴和轮毂分离开，以达到减震的效果。这块奇石纯粹地缓慢飘起，仿佛地心引力不存在似的，大家还对此抱着怀疑态度，然而那伸缩变化却震惊了众人，想来可没什么技术能如此变换大小。搜查队员们心中不由自主地哇了一声，如果是用来忽悠信徒的东西，那未免太高科技了，要真如冥真所述是为古物，那古人如何做得出如此巧夺天工之物。

“你怎么知道她姓时，你到底想怎样？”龙赫突然感觉不对劲，质问道。这才把雷鸣雨的思绪从发愣中带回来，是啊，第一次见面？

冥真身形一转，踏步走回石匣那，边走边说：“这位女施主的母亲长期在小观听道，贫道也只是曾经听说而已。”

出家人不打诳语，可是雷鸣雨觉得他在撒谎。

“我妈在哪？你们把她藏哪了？”时歆听到冥真提及自己母亲，赶紧追问，担心他们把她作为人质。

“施主的母亲很安全，只是听道悠长，不能即。。。”

说到这，冥真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自己手中所托的五彩石，眼中流露出频死病人看到救命仙丹的神态。

雷鸣雨顿时察觉到很不自在，一股无形的压力来自于站在石匣两边的几个道人道童，他们的眼睛全都直勾勾地盯向自己所站之处，不知道是看着自己，还是看着身旁的时歆。这种感觉太不好了，是要出事的节奏。他赶紧跟身边的龙赫打个眼色，跟他一起慢慢靠近时歆，把她护了起来。

全叔显然也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说道：“好啦，既然取了宝物，我们搜查时会注意以免损毁的，现在请你们跟我们回局子里一趟，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把宝物一并带在身边。”说罢立即向旁边Ａ组的队长做了个警戒的手势。

“嗬嗬，”还是冥真在那轻笑，摇了摇头，“五彩石不能离开此处。”他用左手拿起嵌在石匣盖子背面的圆筒，从里面抽出了一把剑。

哗啦啦一阵枪械声，Ａ组队员的冲锋枪全都指向冥真，大家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把木剑。样式简单，剑柄剑格上一点装饰和花纹都没有，像是随便用刀削出来的，剑身短小，至多只有半米长，啡色略黑，上面满布木纹，像极了江湖道人用来跳大神的桃木剑。大家松了口气，这老头不会是搞邪教脑袋搞出毛病了吧？再细看下去，边锋圆滑，看得出没开刃，当然了，木质剑能怎么开刃呢。

正当两个Ａ组队员想上前制服冥真时，突然传来咣当咣当接连两声，前后的殿门突然关闭了，哗啦哗啦一阵穿着布鞋的脚步声响起，大殿两边的木质楼阁里跑出许多道人，把众人围在中间，个个手里拿着长剑，剑身古朴，倒映在大理石地板上，锋口闪着金属光泽，看来都是货真价实的兵刃。可这些都是冷兵器，在Ａ组的枪口之下，显得有点可笑。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立即放下手里的武器！”

虽然对方的武器简直儿戏，数量虽多但乱遭遭像极了乌合之众，全叔仍是有点懊恼，声波监视系统居然遗漏这么多人，单是现在看到的人数，这座建筑群里的嫌疑目标就不止百人，看来自己大意了。

Ａ组的队员们都举起枪口，威嚇着自己面前的那些道人，虽然对方人数明显占优势，但这些刀剑在枪械面前跟赤手空拳没什么两样，枪弹没眼，他们还是想尽量避免伤亡。队长尝试呼叫支援，却发现毫无回音，通信频道说不定被干扰了。

霎时间大殿中的对峙既混乱，又冷寂。

冥真道人还是站在那，右手托着五彩石，左手持木剑，神情中没有一丝紧张，仿佛面对一场稀松平常的法事。

“立即放下武器，否则我们会立即进行武力镇压。”A组的队长继续高喊着。他们虽然带了麻醉弹，但大多数枪上装的是实弹，虽说那些道人拿的只是冷兵器，但看他们的眼神就很不正常，如果真的强行镇压起来，根本不可能换弹匣，他们身上看起来没有穿任何防护，实弹打出去肯定会造成重大伤亡，就算有全叔的命令，之后要面对的任务报告还是很难搞。

雷鸣雨和龙赫也分别拔出手枪，紧张地指向离各自最靠近的目标，只有全叔站在那一动不动，冷冷地与冥真道人对视。

“真要这么做？你知道这样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只是你们还不明白。”冥真抬高右手，手掌舒展开来，大家这才发现刚才还是半圆龟壳模样的五彩石又出现了变化，变成一个由许多五边形拼起来的圆球，准确的说，是一个正十二面体，幻彩更甚，“看不到的另一半出现了。”他露出会心笑意。

“那昨晚的袭击，是你们做的。”全叔并不去理会那五彩石的灵异，他只把那石头当成用来迷惑和分散他们注意力的道具。

“并不是，他们认为时女士死了更好，我却不会那样做，只要她配合，你们全都不会有事，只要稍等片刻就好。”冥真说道，那种坦然的态度仿佛接受搜查的不是永生道，而是全叔一行人。

一阵寒意掠过雷鸣雨的大脑，越过全叔背影所看到的，并不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冥真的目光毅然而镇定。虽说邪教大多数充斥着洗脑的内容，但无论洗脑得多严重，他们也不可能不明白，自己手中的冷兵器，与全副武装的战斗部队之间差距有多大。既然永生道的埋伏早有预谋，冥真又曾是物理学界的翘楚，他们一定有办法能把攻坚组的武器无效化。回想起昨晚的那台线性离子炮，他背上的肌肉一阵收缩，额头上差点冒出冷汗。

全叔不可能没注意到这个问题，他不想冒险，只好选择暂时拖延时间，这边的通信中断，外面一定会察觉，B组和特警队组成的预备组会攻进来。他用手指暗暗向身后众人打了打手势，继续问冥真。

“你们只是个教派，跟国家机器对抗会是怎样的下场，不会不知道吧？难道以前例子还不够么？”他打算继续质问下去。

“共父既出，国家又算得了什么？”冥真继续虚无缥缈地说着，“还是请时女士过来吧。往后你们会明白，世人也会明白。”

“你们难道想用刀剑对抗我们的武力？徒增伤亡难道不违背永生道的教义？”

交谈中，四个A组队员悄无声息地渐渐接近冥真。

“嗬——”雷鸣雨听到冥真叹了一声，“永生并不是在这里。”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冥真的目光又落在五彩石上，看来没有办法，可惜这些人还没能到共父那，然后说了一句令全叔整个队伍惊疑的话。

“这里的磁场呈无序状，你们那枪里的小线圈不会起作用。。。”

话音未落，那四个悄悄接近的队员同时扑向他，擒贼先擒王，全叔已经打算趁其不备，先制服冥真，才好控制场面。

黑光一晃，噗的一声，冥真动作奇快，侧身微闪，左手递前一挥，手上的木剑居然像切豆腐一般，把三个扑向他的队员当胸切断，剩下一个斜劈到腰间，速度之快，以致切割四具人体的时候只发出了一下声响。四个队员的上身分别后仰倒下，大股血雾喷射而出，失去腹压的内脏洒了一地，从胸部被截断的三人表情僵硬，当场死去，剩下的那人上半身跌到地上，惊恐地看着自己慢慢倒下的另一半，呻吟扭动了几下，这才咽气。冥真出剑后，从容地回身移位，丝毫没被尸体中喷出的血沾上，血雾中与众人对视的神色依旧未变，悠然自若。

瞬间的变故震惊了搜查队所有人，以致那几秒如同定格，盯着那把没沾到血的木剑，如同置身梦境中。过了好一会，无论是装填了麻醉弹，还是实弹的队员，这才分别扣动扳机，结果如冥真所讲，没有一把枪能成功击发。电磁枪本身携带的电池非常小，枪管由高加速线圈组成，全靠枪身尾部的永磁击槌把子弹进行激发性加速，弹体本身就是一个电池，依靠在加速线圈中瞬间释放能量，能得到超高的出膛速度，威力不容小觑。

可如今这些充满杀伤力的武器如同烧火棍一般，毫无用处。道人们挤上前，用手中的刀剑又刺又砍，大家只好倒提枪身，把它当成棍子来格挡疯狂的进攻。

毕竟A组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战斗部队，而且身穿护甲。他们把没有长武器的雷鸣雨等人护在中间，数量占优势的道人们一时无法靠近，有几个贸然冲进来的更被砸倒在地，动弹不得，龙赫甚至在混乱中抢到一把长剑，砍翻了几个后与其他的针锋相对。

“呯”，枪声响起，巨响过后一股浓烈的火药味飘起，一个持剑刺向A组队员咽喉的道人向后翻滚，被强大冲击力打碎的肩膀无力地耷拉在一边。涌动的人潮突然停顿下来，大家都呆望着这声夺命之响的源头，全叔拿着一把长管左/轮手枪，枪口直指冥真。

“哦，漏算了，居然还有把老枪，”冥真被枪指住面门，仍轻描淡写地说道，“可是你只剩几发子弹，我们可有上百人。”

“能干掉你，就够了。”全叔目的很明确，除掉冥真，趁群龙无首的时候突围出去。他二话不说，扣下了扳机。

可是他并没有如愿，尽管早已瞄准了近在咫尺的冥真，尽管从二十多年前入行起，格斗射击技术就一直维持在巅峰状态，尽管老枪一直保养得好好的，尽管将近过期的发射药顺利点燃，奋力把弹头推出枪膛，带着螺旋的死亡气息却没有击中冥真。他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侧身，子弹击中他身后的道童，那人大叫着往后倒下，冥真却一跃而至，木剑往上一挑一抽，然后立即收剑，跳回原先所站的位置，动作一气呵成，毫无犹豫。

众人只看到冥真往全叔的位置闪动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神，半空就抛起一个物体，带着点点血花溅在附近人的脸上，这才发现那是一双紧握着左/轮手枪的手臂。柯尔特左/轮由于使用后座力巨大的点50英寸子弹，发射者往往须双手握枪，全叔的双手被冥真刚才一招，从手肘处被齐根截去。

全叔扣第二下扳机无果，刚反应过来，往后一倒，被几个队员簇拥着护起来，血液这才从断腕处喷涌而出。电光火石间，冥真避开全叔的射击，砍断他双手，还全身而退，根本不像人类能做到的动作，震惊全场，以致那双握枪的断手掉下来的时候，道人们发出一阵惊呼，相继避开，任凭它们摔到地上。断口处齐刷刷地露出骨骼筋络，刚被切断的肌肉组织仍在蠕动收缩。

两个队员紧紧箍住全叔鲜血喷溅的断臂，另一个队员抽出止血膜用力罩到伤口上，然后把止痛剂打在他两肩。全叔嘴唇都快咬出血，硬是没哼一声，虽然打了止痛剂，仍是脸色煞白，双眼併裂，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冥真。

经过这阵骚动，道人们随即恢复了进攻，队员们护着全叔一行人，奋力往人群较薄弱方向的阁楼处突围。他们冲开一边的人潮，逐步移向最靠近的后殿大门，这样既能避免腹背受敌，也能寻找打开大门的机会。凭着矫健的身手，一时没落下风，但纵使如此，还是不时有人受伤，一路留下血迹斑斑的脚印。

冥真见久攻不下，高喊一声：“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响彻大殿，这话本该由自搜查队来说，现在竟出自他口中，无比讽刺。他持剑亲自来回冲杀，快进快出，攻击完后绝不做停留，显露出完全不符合年龄的敏捷，每次都带起一阵血蓬，抛洒出一片断肢残体。A组队员们装备精良，个个身穿电磁护甲，能在承受金属物打击的时候产生反斥力，减少损伤，可木剑却如击败革，轻而易举地切开，就连铁棍般的枪支也被一刀两断，而冥真的挥砍却一点也不费劲，如同对着空气挥舞。

身边的队员接连倒下，道人们乘虚而入，搜查队逐渐被分割成几段，被围得更紧，仅仅借助阁楼的回廊进行缠斗。现场弥散着混合了血污与内脏的气味，异常难闻。

雷鸣雨手持龙赫递过的长剑，连砍带刺逼开了几个靠近的道人，其中一个肚子被刺了一剑，手上被削掉三根手指，哇哇嚎叫着被同伴拖了下去。他看了看地上还在卷曲的指头，用脚把它们扫到一边，免得一会龙赫他们踩着滑倒，地上那么多血本来就够滑了。龙赫像握棒球棍一样握着一把长枪，双臂和大腿上被割开好几道口子，仍然像门神般抵住道人们进攻的方向，连续砸倒了好几个。他的手也被划了一道口子，刚好在昨晚被刺的相同部位，被医疗胶膜阻挡了一下，因此伤口不深，只是原来粘好的伤口又再次裂开，渗出血来，防弹衣表面被割出不少破口，但并没被刺穿。

时歆扶着全叔靠在墙上，虽然并不惊恐，但也不免紧张得直喘。

“坚持一下，外边的人绝对不会闲着。”全叔双手的血刚止下来，被疼痛和麻药摧残的脸毫无血色，失血过多令他昏昏欲睡。他用断臂拍了拍时歆，强打精神地憋了一阵，对雷鸣雨和龙赫喊道：“守好别让他们把时歆带走。”

队员们一个个倒下，仍能战斗的剩下不到一半，雷鸣雨和龙赫已经在第一线，下一次就是他们与冥真正面交锋。

他们会全死光的，这样死去毫无意义，他们不明白，现在死去无法永生，将会像蝼蚁一样，回到那虚无序的轮回，冥真眼中充满杀意与悲悯。

“只要时女士与我们合作，大家都会没事，共父之下，众生皆平等，何必苦苦抵抗，徒增伤亡。”他一步一步走向雷鸣雨和龙赫，衣物如新，身上毫无伤痕，木剑仍是光滑洁净，仿佛世间一切争斗与他无关。

“住手。”

一把女声响起，叫停了冥真，也愣住了准备殊死一搏的雷龙二人。

“住手，我合作就是了，不要再伤害他们。”时歆喊道。她看得出雷鸣雨和龙赫绝对不是冥真的对手，冥真刚才的话也说明他暂时不会伤她的性命，何况自己母亲还在他手中，既然时间对自己有利，不如先假意合作，争取时间等待外面的支援。

冥真的眉头舒展开来，走向他们的步伐稍微缓了下来，摆了摆手，道人们的进攻停止了，大殿里随即安静下来，只剩下伤者的呻吟。他斟酌了一下，说到：“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虽然不会杀人，但是在脸上划两刀，切下些手脚什么的，还是可以的。你要拖延时间，但我也有要做的事。”见时歆没有回答，便走到她面前，伸出右手，五彩石仍旧悬于掌心之上。

“伸出你的手，随便一只就好，放在五彩石上面。”他继续说。

时歆正想问，犹豫了一下，没问出口，还是照办了。

木剑一晃，她突然感觉手上有一下轻微的刺痛，原来冥真挥出木剑，在时歆伸出的手上割了一个小口。

一滴鲜血滴下，正好掉落在五彩石上。

殷红的血液并没有遮盖五彩石的光，也没有往下流，它不见了。

光芒淡哑，就好像白天在室内突然把灯关掉，虽然一切清晰，却突然暗了下来。五彩石的绚丽消失了，换来的是一片青青的白色，石头的五边形表面纷纷展开，如同一个手工制成的纸质十二面体，被人把纸壳一片接一片的摊开，原来它是空心的，摊开的表面虽薄，却并不是没有厚度，每个面就像多肉植物上厚厚的一节，一节接着一节，连成长长的一串，一眼看上去像片柏叶似的。

时歆一惊，刚想缩手，冥真往上一抬，那片柏叶缓缓滑落到她手掌上，轻轻的黏住，再也不动。表面琉光异彩，斑斓纷华，有一层光晕，外界的光线仿佛在避开它，水流般从表面滑走，隔了一层的暗色边际之后，那青白色的光芒竟似源于自身，平平无奇却不断溢出，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石子，溅起波纹。很难想象一个变得如此小的物件上能泛起如此多的涟漪，层层叠叠，生生不息，令她的瞳孔感觉无比圆润舒适。

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冥真长叹一声，那并不是失望的叹息，而是心事落地的放松，有些哽咽：“等待了数千年，终于经我这一辈遇上，世界归一有望。”他的眼神居然有些湿润，转而忧郁，仿佛遮掩着过去的惊涛骇浪。

涟漪仍在继续。

“这是怎么回事？”时歆的手仍然僵在那，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那片柏叶。

“五彩石是你的了。”冥真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这一刻，他是摸着女儿额头的慈父，而不是敌人。

这话倒也没错，变成柏叶的五彩石现在牢牢地吸附在她手上。

他看着时歆一副质疑的样子，微笑道。

“这大概与你哥哥有关，你的血里有。。。”

咯嚓，这是击锤被扳开的声音，从脑后不远处传入耳中。没有停顿，“砰”，枪声立即响起，但冥真的反应更快，早已把时歆推开，拉到身后。

子弹穿过他刚空出来的右手，带着强劲的气流，钻入时歆身边的木墙上，一时木屑纷飞。北美点50口径，也就是12点7毫米手枪弹在近距离的破坏力非常恐怖，冥真的右手掌几乎被炸开了花，只剩下拇指和食指，还有小半根尾指耷拉在掌外，靠一点肉皮连着，流出来的血很快就染红了翻开的黄白碎肉。

他把时歆挡在身后，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个来回，这才缓缓转过身，冷眼望着人群中一个胖胖的中年道士，嘴角连一丝抖动都没有，仿佛筋断骨折与他无关，被击中的另有其人。

那胖道人拿着全叔的左/轮，那枪刚才随着全叔的断臂掉入人群中，现在竟在他手里。看到时歆完全隐在冥真身后，那人下巴摆了摆，表情有点尴尬，又似不甘心，但脸上逐渐露出一副笑的样子。

“师兄，我道至宝，就这样给人家，不大好吧。”

他笑着说，带着失望。

平行假史 — 第八章 五彩石 【科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