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踏月而来》
作者:岚月心。愿用真挚的笔触写真挚的情感
图片:小红书【迷森鹿】(已授权)迷森鹿
前日,郎中来诊病时,我偷听到了他和小梨的耳语,说我活不过今年春至。
他们说话时,我下意识地望向窗外。
彼时为了通风,窗户开着一角,刚好能看到大雪还不断飘着。
我有些失落,我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却再也见不到明媚的春光了。
小梨让我喝了药,嘱咐我多休息,我依言躺下,看着她满面愁容的样子,故作无事地笑了笑 。
四下渐渐寂静,我能听到雪落下的簌簌声,和暖阁里炉火的噼啪声。
不知是不是药有助眠的作用,意识渐渐恍惚,我很快陷入梦中,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春天……
清明前后,京里一众交好的姑娘们相约去京郊的西山踏青。
马车方行至山脚,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那些娇滴滴的高门贵女们自是受不了凉风凉雨的苦,纷纷坐着马车离开了。
我见云层里太阳呼之欲出,想来这雨不多时就停了,就拉着小梨往远处的一个凉亭跑去。
走近亭子时,我们才发现里边还有一个男子,身前放着一架古琴,案上燃着香。
青色衣衫,博冠裙带,容貌娇好,通身清贵的气度不似乡野之人。
“你是神仙吗?”我当时看呆了,傻傻地问。
那人朗声笑得温柔,“那你说说,我长得像哪路仙家呢?”
“你……”
“姑娘,快些戴上帷帽,午间的药还没吃,我们该走了。”小梨低声打断我的回答,欲拉着我走开。
离开时,我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那人抬手拨弄琴弦,耳边随即传来几声乐音,好听至极。
彼时十四岁的小姑娘,总是分外贪玩,对什么都想一探究竟,何况遇到这么奇怪的人,怎会轻易忘记。
次日午后,我没让小梨跟着,说是去林府找苓儿玩,实则偷偷去了昨天那个亭子。
果不其然,昨天的那位公子依旧在那里坐着,只是这次是在喝茶。
“是你?你又来做什么?”
“你究竟是什么人呀?你在山里住着吗?”
“我是能给你茶喝的人,看你满头大汗的,渴了吧?”他随手倒了一杯,往前推了推。
我犹豫着,在他旁边的一个席子上跪坐。
我能闻得到茶香清冽,“你的身份是不是不便言说呀?”
“小姑娘,不该问的就别问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他似乎陡然严厉,我汕汕地道了句抱歉,想了个理由准备快些离开。
他也随即一笑,又推过来一盘点心,温言说他刚才言语失当,叫我别介意。
日落时分,他说他不能离开西山,就送我至官道,目送我回家。
那之后,我常常去西山看他,给他带些京城里的新奇玩意儿。
他会教我煮茶,抚琴,他的技艺要比府里请的师父好得多。
我问他如何称呼,他只让我唤他“容奚”。我依旧好奇他的来历,但再没开口问过。
时光悄然而过,转眼间,我已经十七岁。
家里收了好多名门公子的拜贴,可我总也不想嫁给他们,那是因为我的心里早已有了他。
我本就体弱多病,父母亲尽量事事迁就,包括我的姻缘,他们只是提了谁家的公子好,见我不愿意,便也不再说了,倒也乐得见我在家里开开心心。
也就是我十七岁这年,江山易主,登基典礼盛大铺陈,一时之间整个京都一派喜气。
新任君王名唤赫连容奚,祭天的仪仗路过官道时,我认出步辇里坐的,就是彼时西山的少年。
他眼神深邃,冷冽逼人,全然不是当初在西山时的模样。
那之后,我悄悄去了好多次西山,曾经的木屋陈设依旧,我从清晨等到日落,却总不见故人来。
新君登基不久,一道圣旨传到我家。
圣旨里,他封我作郡主,认作义妹。召令天下名医,为我治病。
父母双亲目瞪口呆地接了圣旨,问我其中缘由,我只勉强笑笑,回了自己的暖阁……
“姑娘醒醒,得吃药了。”
迷蒙里,我听到小梨在唤我,睁眼后才发现,自己脸颊冰凉,泪痕满脸。
“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事,做了个噩梦而已。”
当晚,我多用了些粥,强打起精神,给赫连容奚写了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信。
信里,我坦诚了所有心思,说我深深爱慕于他,说希望我死后,能把我葬在曾经隐居的那个山里。
那里的一草一木,对于赫连容奚来说,是悄无声息的蛰伏,是受皇室排挤的耻辱。
但对于我来说,却是短短一生里,最弥足珍贵的回忆。
几日后,他封后的诏书传遍京城,皇后是将军家的嫡女。
我见过那个女子,明媚热烈,不似我这般病恹恹。
他的回信也寄来了,信里写着:吾妹亲启,感念倾心。将聘新妇,自幼相知。此生缘薄,深感憾然。愿有来生,再许白头。
此时,我已搬来山中小屋,静静等待着死亡。
今晚,该是他们的洞房花烛。
一轮明月亮得出奇,他会不会在这皎皎月光里为他的妻子挽起新髻,为她描上最时新的黛眉?
他们青梅竹马,相伴长大。年及婚嫁,鸳盟白首。
这是话本子也不敢写的,再好不过的结局……
他也许很快就会忘了我,忘了那个总缠着他的无礼姑娘。
但我却不会忘记,我曾在星夜踏月而来,只因他在山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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