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鸡”变“凤凰”

题记：这是记录去年回乡过春节的真实故事

2017年的腊月二十七，忙完公司的一切事务后，为了避免日间车辆拥堵，我于当晚十时许，驱车离开苏州，向千里之外，已离别五年的家乡湖北蕲春向桥进发。

因所行路线全程高速，不到十个小时，腊月二十八上午七点左右，我终于回到了梦牵魂绕的家乡白水。

白水，虽然名不见经传，但能在中国分省地图上找到它，是蕲春（著名的教授县，医圣李时珍故乡，中国艾都）唯一保留乡名称的向桥乡所属的门户小镇，这个古老而又年轻的小集镇，和青石镇（国学大师黄侃故里）毗邻。白水距家还有近十里的路程。

这时，只见挂有全国各地的车牌的五颜六色的小汽车，向东看不到头，向西望不见尾，挤满了本不宽敞的街道，觉得此时的路面好像比五年前窄了许多。

“哎！看样子又要坑在这里了。”我双手握着方向盘，焦急地看着前方，自言自语。

记得五年前，从白水小集镇那车水马龙的街道到家门口，不到十里的路程，小车竟然如蜗牛爬行，缓慢行驶近两个小时。

归心似箭的我，害怕重蹈覆辙，小车又会像五年前那样，被堵在这十字街上。

当小车行驶到十字街上，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我透过车窗玻璃，看见街道十字路口处，有数名交通协警正在吹着口哨，打手势指挥这些车辆，让其井然有序地分流。

我开着车随着交通协警的手势指挥，一会儿就驶出了拥挤的十字路口，十几分钟后，就安然到家了。

为了和家乡亲友见见面，叙叙旧，腊月二十八日中午吃完午饭，我又马不停蹄，挨家挨户，一一登门拜访，去见见阔别五年的叔叔、婶婶、堂兄、堂弟们。

在闲聊中，堂弟王文科眉飞色舞地对我说：“三哥，你知道吗？在你离家的五年中，家乡真可谓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家乡的三通（通水、通电、通路）这个老大难的问题，已得到根本改善。”

堂弟王文科因身体欠佳，近五年一直在老家待着。这五年来，他目睹了家乡脱胎换骨的变化，健谈的他幽默地笑着对我说：“五年的时光，家乡像一只山鸡变成了凤凰呢。”

他为了证实家乡是如何由“野山鸡”变成“金凤凰”的，就如数家珍，向我一一道来：现在家里人，不用再吃肩挑手提井里的水，也像城里人一样，用上了干净、卫生的自来水；电网已全面改造，每个村小组都装上变压器，平常不再无缘无故跳闸断电，尤其是，往年每到大年三十晚上，因电压过低而错过观看中央电视台的春晚，给人留下了没有品尝到文艺大餐的遗憾；家乡的人不再为出行“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路泥”而烦恼。因为公路路面全部铺上厚厚的混凝土，水泥路面已通到各家各户门口了。

王文科还告诉我，几年前，农村经常发生因农田灌溉而引起邻里间的纠纷，这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已基本解决。因为早些年河床抬高，影响了农田灌溉。为了解决农田灌溉用水难问题，水利部门就联合其他机构，共同协作，用挖掘机，推土机疏通改造河道，并每隔一段距离，修建一座引水入渠的堤堰。成片的农田中，用水泥、石块将纵横交错的渠道沟砌好，与农田依高就低连成一片。有了堤堰和渠道沟，群众不再为天旱无水灌稻秧发愁了。

王文科口若悬河地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中，竟然聊到“精准扶贫”上来了，这也是近几年人们非常关心和关注的热门话题。

其实，我这次回家，也是非常急切了解自中央到地方大张旗鼓地宣传和实施“精准扶贫”的真实情况如何，因此，我认真地倾听堂弟的每一句话，将其默默记在心里。

他说：“三哥，你离开家乡的这几年国家农村政策特别好，鼓励有志青年回家创业的同时，还不忘那些丧失劳动能力的老、弱、病、残者的衣、食、住、行问题。”

他说，若想全面了解这方面的真实情况，叫我去到村支部书记那儿去打听一下。他说，毕竟，村支部书记见多识广，对家乡的近几年变化了然于胸。也许，我会从村支书那儿找到满意的答案。

听了堂弟的话，我决定第二天到村支部办公室会会村支部书记。

腊月二十九日一大早，我就来到毛咀村民居委会，找到了正在村委会办公室里接待来访者的村支部书记。

原来，现任村支部书记名叫谈世金，他是我的发小，也是我的同学。见到我这个五年未回乡的不速之客，谈世金显得有点惊讶和高兴。他连忙起身伸出右手来，和我的右手紧紧握在一起，并用左手托着我俩握着的右手，边摇边问我是什么时候到家的，嗔怪我怎么不事先和他打声招呼，以便他为我作好接风洗尘的准备。

一阵寒暄之后，让座，倒茶。当我坐下来端着茶杯喝下一口茶后，就开门见山说明来意，谈世金静静地听完我的话后，笑容满面地说：“老同学，只要你有空，我无论再忙，也要带你到离家只有七里车程的精准扶贫住宅区去实地考察一下。”

我想，百闻不如一见，就笑着说：“还是老同学对家乡了如指掌，那恭敬不如从命，一切听你的安排。”

谈世金略微低头沉思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面露尴尬，说：“老同学，今天手头还有许多村务事要处理。这样吧，明天我会有空的，你明天就直接上我家找我哈。我等着你。”

“好的，你就忙你的吧，明天我再找你。”我就和谈世金握手告别。

腊月三十上午，我协助妻子忙完家务后，就兴致勃勃地冒着濛濛细雨，和村支书谈世金结伴而行。不到几分钟，我俩就驱车来到离家最近的斌冲片宋树村的精准扶贫聚集区。

我和谈世金将车停靠在路边的建设精准扶贫聚集区项目部简易房前，先后下车，就大踏步朝聚集区走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矗立在这个聚集区入口处的两块巨石。这两块巨石光滑润泽，约摸两米高，像两位看守大院的卫士站立着。

走近巨石面前，只见这两块石头上分别刻着“勿忘党恩”“精准扶贫”字样，这八个深深镌刻在石头的大字，涂上了鲜红油漆，显得更加的古朴、典雅、遒劲有力，颇有入石三分的美感。

离入口的两块巨石不远处，水泥路左右两边相隔十多米远，就竖起了隔路相望的灯柱，灯柱顶端都装了照明灯。特别是第一排的灯柱，拉了一条长长的红布横幅，上面贴上一行白色的大字，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于是，我走上去，仰头细看，只见内容如对联般对仗工整的文字：“同心同向同力精准施策，抓紧抓准抓实扶贫攻坚。”这二十个字，完整地概括了中央三令五申，要为民办实事的“精准扶贫”的阳光政策。

我和谈世金沿着宽阔平坦的水泥路继续往前走，不大一会儿，我们就拾级而上，来到刚刚落成的贫困人口聚集区。

不知什么时候，雨止云散，久违的太阳，露出了温和的笑脸。

此刻，放眼望去，只见这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房子，都贴上一幅幅对联，可是，房门都是“铁将军”把守着。我不无遗憾地说：“世金，老同学，看样子这次我会无功而返。你看，没见着人影呢。”

谈世金笑了笑，说：“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有没有人，我带你在这个聚集区转一趟吧，一定会让你不虚此行的。”说完，谈世金像导游一样，领着我一排排，一栋栋观看。

这时，才发现每户的门框沿上，都已贴上了对联。走上前，贴近窗户玻璃朝里看，只见每户都安置得井然有序，有煤气灶，床铺上有叠得整整齐齐的新棉被。

我和谈世金一排排看完，就又沿着台阶拾级而上，走到台阶中间，向上下左右细看，发现这些房子依地势从低到高，共修建了五大排，这些房子各建在中间台阶的两侧，每排共建有十栋房子，每栋房子住三户人家（一般是孤寡老人和单身汉）。这样算来，共可容纳一百五十户。

谈世金告诉我，这个贫困人口聚集区，原先是一个小山丘，是上级根据国家规划，为了不侵占良田，用推土机，挖掘机，花了一年多时间，才将这个小山丘推平的，然后，再根据建筑设计院的图纸，建了这个贫困农户住宅区，前后共花了两年半时间，投入了国家定点扶贫基金两千余万元。

正当我和谈世金闲谈时，只见发出轰隆隆响声的麾托车从公路上拐了进来，一直行驶到第一排台阶左侧第一栋房子前面停下。

我和谈世金见到此时有人来，感到很好奇，于是，我俩又顺台阶而下，走到麾托车跟前。只见这位骑麾托的男子，大概四十多岁，显得很精明。他边摘下头盔，边走到这栋房子最左侧，掏出钥匙打开门，朝我俩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我就走上前，有礼貌地说：“请问，你是这住宅区的负责人，还是？”

那位中年男子将半掩的门推开，扭过头来望着我俩，不好意思地微笑着说：“我哪是什么负责人，我是刚搬这里来的住户呀！”

他边说，边伸出手作了请进的手势。我和谈世金为了了解那个人的详细情况，就进了他的房子，只见房子被隔成三小间，一间为洗手间，一间为卧室，另一间为会客室。

他招呼我俩落座，沏好茶放在桌子上，并摆上了糖果。客气一番，他自我介绍，说他叫宋中华，来自兵冲片的桥边村，现年47岁，未婚。对此，我感到很疑惑，觉得这样精明之人，怎么会成了光棍呢？

当我询问他为什么成了单身汉，他解释说，他无兄无弟，也无姐无妹，只有一个远方堂哥。他还不无伤感地说他五岁时丧父，十二岁时丧母，是奶奶将他抚育成人。二十多岁时，突然某天深夜，双脚疼痛难忍，经检查得知踝关节因肌腱炎而化脓，在老家治疗两个半月，毫无效果。

宋中华见我俩正在静静地望着他，倾耳聆听，他感慨地说，万般无奈，才在朋友的帮助下，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侥幸心理，拖着不能落地的双腿，赶到以前打工的所在地——深圳，得到当地医生的及时诊治，险些惨遭双腿截肢厄运。正因为从小无依无靠，又陡然发生了如此变故，所以婚姻大事耽搁了。

听到他遭遇的不幸经历，我们深表惋惜和同情。我试探地问：“你现在不花一分钱，住上这宽敞明亮的房子，有何感想？！”

这个叫宋中华的男人，听到这句问话，那孤独黯然无神的眼睛，顿时放出光来，他望着我俩，爽朗地笑着说：“这得感谢党，感谢政府的关怀啊！”

他还指着墙上毛主席画像说：“你看，我为了感恩，将毛主席的画像都挂了起来。没有毛主席领导的中国共产党为穷苦老百姓打下的天下，哪有我们幸福的今天呢？”

谈世金和我听着宋中华这发自肺腑的朴素之语，连连点头，说：“是呀！是呀！”

当我们饶有兴趣地谈论“精准扶贫”惠民好政策时，我们家里打来电话，催我俩赶快回家吃中饭。因为，我们这儿还保留了中午吃完饭后，就带着香、纸钱、炮仗和供品去祭拜先祖的传统。

恰在这时，宋中华也接到他堂哥打来的电话，他堂哥再三叫他回去过年。他兴奋地说：“哥哥，谢谢好意，我心领了。今年托党的福，免费给我建了房子，我就不再回去了。等我在这儿过完年，正月初二再回去给你拜年。”

我和谈世金又问他，目前有几户人家入住，宋中华说：“据了解，目前只有五户入住。大部分贫困家庭因这儿未装修好，就暂时在老家过年。”

过了一会儿，家里又打来电话，催我俩回去，于是，我和谈世金在离开贫困家庭聚集区时，要求给宋中华拍下照片，以留作纪念，他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说：“等今年下半年时我将谈了多年的女友带回家，脱单了再给我拍个合影照吧。”

他还兴奋地说：“到那时，这儿有花坛，各种设施齐备了，跟城里的住宅小区相差无几呢。谁说山鸡变不成凤凰呢？”

这时，我想起了堂弟王文科也将家乡的变化比作成山鸡变凤凰，不禁为山民们的纯朴感动了，我和谈世金相视而笑，就这样相互挥挥手，互道：“新春快乐，明年见！”

当我和谈世金坐上小车启动准备离开时，突然看到路边山顶的草丛中，扑楞楞地飞出一只长尾巴的山鸡。受到惊扰的山鸡，奋力拍打着翅膀，向另一个山头飞去。

我仰望着这只越飞越远的野山鸡，尾巴拖着长长的翎毛，在正午阳光照耀下，煞是好看，仿佛它不再是一只随处可见的普通的野山鸡，而是一只飞向美好未来的漂亮的金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