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青并不理会段玉,继续朝杨如风喊道:“请出招。”
杨如风见躲不过,无奈的向庄青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站在空地中央,丐帮余众人纷纷后退丈外,给两人让出片动手的地方。
杨如风拍了拍段玉的肩膀,微笑道:“你先站一边去,我跟他比试完了咱俩喝酒去。”
段玉点了点头,默默的退到一旁,不再说话。
庄青拱了拱手,道:“在下丐帮净衣派庄青,请阁下通个姓名。”
杨如风眼珠子转了转,暗道:“我夜闯天福当铺盗宝的嫌疑还未洗脱,自报姓名怕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他也朝庄青拱了拱手,道:“在下徐福。”
庄青道:“请出招。”
杨如风突然双掌齐出向庄青胸口拍去,庄青正要起手招架,杨如风手掌已到胸前,掌力未到,掌风先至。
双掌一触及庄青胸前的衣裳,他人便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去,后背直直撞到路旁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才停下,只听一声巨响,两人合抱的大树“啪”断成两截。
树木倒下,尘土飞扬,庄青挺直的身板站在漫天灰尘中,将倒未倒。
丐帮污衣派人马瞧着断成两截的树木,个个脸色发青,净衣派的丐帮弟子飞快跑到庄青身边,神情关切的问道:“庄坛主,你没事吧?”
庄青闭着眼睛,手掌抚在胸口,半天没有反应,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我们跟他拼了!”
丐帮弟子听得这句话,顿时群情激奋,齐声大喊:“跟他拼了,跟他拼了。”喊声虽大,却无一人往前一步。
段玉瞧得好笑,在杨如风耳边低语道:“雷声大,雨点小。”
杨如风朝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静观其变。
这时郭四大喝一声:“都闭嘴!”,丐帮弟子被他这么一喝,顿时安静了下来。他走到杨如风面前,义正言辞说道:“我与庄青虽有私怨,也是我丐帮门内之事,阁下一来废我手臂,掌伤庄青,未免做的过分了些。我虽只剩下一条手臂,也要与你分个高下。”
郭四一脸正义,丝毫不提自己一出手就要段玉性命这事。杨如风也不点破,只是斜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想怎样?”
郭四正色道:“我自知不是你对手,拼死也要为我丐帮同门讨回颜面。”丐帮余众听得郭四这般豪言壮语,顿时呼声四起,齐声喊道:“为我同门,讨回颜面,为我同门,讨回颜面。”
呼声喊了约半盏茶时间,郭四才挥手示意众人停下,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请出招,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人群一片安静,每个人都在等着郭四跟杨如风的生死对决。
忽然断树下传来庄青的声音,他大声喝道:“跳梁小丑。”这四个字说完他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得脸都红了才停下,他喘息了几声,向身边的净衣派弟子嘶声道:“扶我过去。”
净衣派弟子见庄青未死,个个神情欣喜,离他最近的一个叫花子已是快步走到他身边,将他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他慢慢的走到空地中央。
庄青朝杨如风做了个拱手的动作,他手臂每抬起一分,额头的汗珠便多一层,平常人拱手只需手一抬,他的这一抬手却是花费了比常人多七八倍的时间。
杨如风不去扶他,也不说话,江湖中人爱好面子重于性命,你伸手去扶他倒显得看不起他。郭四看着庄青,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诧异,他忙问道:“庄坛主,他这一掌没把你拍成重伤?”
庄青不理会郭四,继续朝杨如风说道:“肋骨被踢断了四根,拱手已是十分吃力,抱拳实在握不紧,失礼了。”
郭四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庄青说的很清楚,肋骨是被“踢”断的,不是被“拍”断的,他用脚踢的庄青胸口,杨如风用手掌拍的他胸口,这话里的意思谁都听得出来。
这两人合抱的大树断掉又是怎么回事?郭四看了一眼断树,讪讪的退到旁边,不再说话。
庄青接着道:“好一招‘隔山打牛’,多谢手下留情。”
杨如风微笑道:“承让承让。”他看了一眼郭四,继续道:“你若不服,可叫你们帮主七天后到城里的云来客栈找我。”说完他不再理会其他人,拉起段玉就走。
两人走出约五百步,段玉忽然停下脚步,一脸惊恐的看着杨如风,哑声道:“大,大,大哥,刚才郭四那个小矮子一掌朝我脑袋拍下来,要是给他拍中,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
杨如风打量了他一会,缓缓道:“是,你现在才反应过来?”
段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哑声哭喊道:“我不能死啊,昨天偷的那只鸡还在家里,还没吃呢。”
杨如风脸上的表情是哭笑不得,正不知要如何开口,段玉突然拉起他的衣袖就跑,“大哥,快,去我家,你刚才救了我一命,我请你吃叫花鸡。”
段玉的家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家,连破房子都不是,只是桃花村后山的一个山洞。
几件简单的炊具,一张铺在地上的木板,便是这山洞所有的物件。
段玉用手拍拍地上木板的灰尘,笑嘻嘻的对杨如风道:“大哥请坐,我昨天把鸡绑在了旁边的树下,你稍等会,我去捉来,再捡些树枝起个火就可以烤着吃。”
杨如风点头道了声“好”,随即脱鞋往那地上的木板盘腿而坐。
他闭着眼睛,仔细回想小楼发生的事情:
唐英是唐门门主唐天纵的妹妹---次要线索,可以忽略。
管家跟两个侍卫的致命伤都在咽喉,而小楼侍女的伤口有两处,一处从左肩到右肩,另一处从额头中间到咽喉处,杀管家跟侍卫完全是仗着剑法的快,狠,准。杀一个侍女却要用到霸道而邪门的“柳生十字剑”,是跟这侍女有深仇大恨,还是想把我引入歧途?
这人是谁?为何要引起我跟南星洲厮杀?我死了,谁最有利?南星洲死了,谁最有利?两人都死了,谁得到的利益最多?
杨如风正思索着这些问题,外面突然传来段玉的一声大叫,他来不及穿鞋,飞身赶往声音传来之处。
只见段玉站在一棵树下,望着地上,呆呆出神,杨如风走近一看,一根细绳绑着一只鸡,鸡脖子上 两个血洞,俨然已是一只死鸡。
杨如风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段玉听得杨如风的声音,回过头来,眼圈红红的看着他,嘶声道:“大,大哥,这鸡好像被蛇咬死,不能吃了。”
杨如风听的是又好气又好笑,他伸手在段玉头上敲了一下,轻声骂道:“被蛇咬死了就不要吃,我身上有些碎银子,你去买一只就是,男子汉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段玉揉了揉被敲疼的脑袋,伸手接过杨如风递过来的碎银子,破涕为笑:“大哥,这穷乡僻壤的虽然不像成都城里那么繁华,但这桃花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养些鸡鸭,跟他们买上几只来下酒倒也容易。”
夜色吞没苍穹,繁星满天。
山脚下一座小小的院子,门口几支竹,墙边一株青松,庭院中间秋菊盛开,芳香袭人。
段玉手里握着杨如风给的碎银子,在院子前喊了一声:“请问有人在家吗?”
他一连喊了七八声,院子里仍是无人应答,段玉紧紧握着手里的碎银子,喃喃道:“这是最近的一户人家,今日怎么见不到人?跑的远些大哥怕是饿坏了,我绕到后院捉一只鸡,在鸡舍里放些银子也不算是偷。”
段玉绕到后院,手脚麻利的翻过矮墙,鼻子嗅了嗅,找准了鸡舍的位置,蹲下身慢慢挪移过去。
远处村民的屋中都已点起烛火,唯独这小院仍是一片漆黑。
他拉开竹篱,往鸡舍里瞧了一眼,借着星光一探手,一把扭住一只老母鸡的脖子,转身就跑。跑没出几步,突然被地上一件软绵绵的东西绊到,整个人跌在地上。
段玉坐起身,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东西?”他借着微弱的星光一看,顿时吓得大叫起来。
一具尸体躺在他的眼前,双眼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他上下牙齿不住打颤,嘴里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你看到什么了?”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段玉身后响起,不带一丝感情,仿佛来自地狱的幽灵。
那冰冷的声音继续说道:“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我也只好送你一程了。”
段玉已是惊的全身冷汗,只感到后背一阵冷风,一股寒意由背脊直冲脑门,他闭上了眼睛,静静的等等死亡降临。
有风吹过,段玉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他猛一睁开眼,正瞧见杨如风对着他微笑,他一愣,随即眼圈一红,嘶声哭道:“大哥,都是我害了你,害你也被那个鬼抓到阴曹地府来了。”
杨如风伸出左手朝他脑袋上一敲,又用两根手指夹着他的鼻子把他拉到身后,轻声道:“你还没有被抓到阴曹地府。”
段玉这才看清楚,杨如风的右手正抓着一杆枪,这杆枪刚才就差点穿过自己的后背,他不由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杨如风盯着使枪的人,冷冷道:“偷一只鸡,就要人的命,未免过分了?”
段玉一听,跺脚道:“大哥,我没偷,我在门口叫了好久都没有应门,刚才捉了鸡,把银子都放留下了。”
使枪的人阴森森道:“他只是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说完双手用力一拔,想要把枪从杨如风手里拔出来。
这枪在杨如风手里仿佛生了根,那人用尽全身力气也拔动不了分毫。
忽然杨如风反手一抖,那人手中长枪脱手而出,双臂不住发抖,掌中鲜血渗出,虎口已是被震裂。
杨如风不再看他,倒转枪尖直插在地上,朝段玉喊了一句:“我们走。”
两人走到后院围墙边,正要翻身越墙而出,杨如风突然感到身后寒光一闪,一根长枪直直向着段玉的后背刺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杨如风一掌推开段玉,反手一抄将长枪抓在手中,枪头向内,枪做棍使,身如轻风随云,手如青蛇渡水,一招“仙人指路”直刺那人右肩,那人微微冷笑侧肩闪过,伸手向杨如风肩膀抓来,用的正是小擒拿手。
杨如风目光一冷,沉腰下马,手中长枪由刺变扫,一招“横扫千军”夹带风声扫了出去。那人眼见就要捏碎杨如风的肩胛骨,谁知长枪突然由刺变扫,自己躲避不及,腰眼重重挨了一着,身形倒飞两丈远,落到地上,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杨如风将长枪抛到那人身边,不再看他一眼,走到段玉身前轻声道:“我们......”“走”字还没说出,庭院旁的屋子里突然飞出一个手持双刀的中年妇人,迎面一刀就向杨如风脸上砍来。
杨如风足尖一点,借力后退,拉着段玉一个闪身就退到两丈开外的地方,他看着中年妇人手里的双刀,冷冷道:“左长右短,鸳鸯刀。”
中年妇人哼声道:“有眼力。”说完这三个字,她不再说话,似乎不愿再浪费多一丝力气,双刀交叉,左下右上,将全身护在刀光之下。
这时那躺在地上使枪的少年也站了起来,手握长枪,向杨如风走了过来,左刀右枪,步步逼近,只要杨如风露出一丝松懈,刀光枪影便会如暴雨般袭来。
空气死一般寂静,段玉躲在杨如风身后,额上冷汗涔涔而落,他颤声道:“大哥,这咋办?”
杨如风淡淡道:“你站在我身后别动,我保证他们伤不了你。”
中年妇人冷哼一声,道:“杀!”
两人身形刚动,屋子里突然传来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住手,请他们进来。”
中年妇人与那少年收起兵刃,齐声道:“请进屋一叙。”说摆两人先后走进屋内,屋子里顿时亮堂了起来。
段玉拉着杨如风的衣角,低声道:“大哥,屋子里会不会有危险?”
杨如风笑道:“天塌下来当被子盖,怕什么,跟大哥走便是。”
屋内的摆设极其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几张椅子,最突兀的是摆在大厅中间的一口黑木棺材。
一个精赤上身的大汉正坐在靠着棺材的一张椅子上不停的咳嗽,右边肩膀有个细小的伤口正冒着黑色血丝,他见杨如风与段玉走了进来,艰难的抬起左手向他们挥手致意,指了指眼前的椅子,沙声道:“请坐。”
杨如风一见到那大汉,顿时惊声道:“南星洲,是你?”
南星洲抬起头,脸色如纸苍白,他惨笑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先让我喝口茶。”他朝身边的少年看了一眼,少年赶紧将桌上的茶水双手递了过去。
南星洲喝了一口茶,咳嗽稍微好点,他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我回到家里,见到几个跟我多年的手下都死了,而我家里也只有你一个人,当时怒火中烧,认定你就是凶手,不由分说就动手,而人不是你杀的,你自然不愿浪费力气跟我厮杀。”
杨如风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南星洲接着道:“你一走,我便遭人伏击,这肩膀的剑伤,便是拜他所赐,剑上有毒,我过不了今晚了。”他拉起中年妇人的手,柔声道:“月儿,剑上的毒如百蚁噬心,我已有些撑不住,等我跟杨公子讲完话,你送我一程。”那妇人含泪点了点头,偏过头去,不忍再看他一眼。
南星洲朝杨如风勉强笑道:“这是我夫人胡月儿,我儿南怀沙。至于那伤我之人,我也不知是何人所为。我受伤之后逃到这里,肩上毒素已是流变全身,无药可救。凶手见我中了一剑,料定我离死不远,只是派了一个杀手追杀我,不料被我夫人反杀在此,门外那具尸体你也不必去看了,查不到线索的,黑道杀手每次出任务之前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杨如风静静的听着南星洲说完,不知要如何回应,只是一声长叹。
南星洲再次拉起胡月儿的手,柔声道:“送我走吧,你们也离开这地方。”胡月儿双眼含泪,手掌已是轻轻的按在南星洲胸口,忽然肩膀一动,手中掌力一送,南星洲座下椅子“咔嚓”一声碎成几截,人也跌在地上。
胡月儿抱起地上的南星洲,朝杨如风哑声道:“杨公子,我丈夫人已死了,你请自便。”
杨如风也不便多做逗留,站起身道:“请节哀,告辞了。”
南怀沙道:“不远送。”
胡月儿将南星洲轻轻的放入棺材里,提起地上的棺盖缓缓的合上,手上的八个铜钉重重的敲进棺盖。
她在后院挖了个大坑,将棺材埋进坑里。
远处传来零落的更鼓声,像是为死者敲响的丧钟。
没有月光,星光躲在乌云后,冷风吹过,庭院里的秋菊洒落一地。
桃花村后山的一座小院里,多了一个无墓碑的孤坟。
网友评论
从头来品读
这个小说呢,你就当是在看电视剧,我说的是画面感
这杨如风堪堪厉害👍👍
。蝶衣为谁舞,秀发为谁束。
同饮雪山水,无桥风雨渡。
见郎踏马来,饥饮雪霜露。
雨歇风未止,海棠绕梨树。
下一章有这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