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骂谁呢?本来唱得挺有兴致,却听到坏水儿骂人,于春凤圆睁凤眼倒竖娥眉,高声喝问,然后紧紧地抿着嘴。
坏水儿抬头看时,才发觉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蠢的事情——那是二姐(见拙作《你为什么是二姐 不是大姐》https://www.jianshu.com/writer#/notebooks/11474144/notes/13642639),咋随便张口就骂呢!坏水儿找不出一点合理的解释,干脆低下头不做声,想蒙混过关。
我看你就是臭嘚瑟!要不得郑老师说你是春天的虫子蠢呢!于春凤不依不饶。如果她们几个不是站在讲台,又靠近门口,坏水儿早就一个箭步就窜出去躲得远远的了,惹不起又躲不开,坏水儿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裤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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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不知是谁出来打圆场。
算了?看我咋收拾他!你等着!于春凤又恨恨地说了一句。坏水儿理屈词穷,哪敢应对,平时的能耐都被猫叼走了。
坏水儿提心吊胆地上课下课,他知道于春凤说话算数,但这次是找老师告状呢,还是有别的招数呢?在忐忑不安中过去了一天,也没啥事儿呢,坏水儿渐渐就忘记了自己对同学的不敬之过。
一天上午,间操后于春凤拿着一摞报刊进到教室。订报纸的人都发到了,到坏水儿这没有。坏水儿问,我的报纸呢?
这次少一份报纸,没有你的。于春凤面无表情继续分发报纸,并不看一眼坏水儿。
那我订的《散文》该来了吧?坏水儿眼巴巴地看着于春凤的背影问。
还没到呢。声音很平静,跟平时比并没有任何变化。
坏水儿没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深怕一句话说不对再让于春凤恼火,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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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到了,《语文学习》期刊也没来。坏水儿心里感觉不对,却没地儿说理。怎么想都不对劲,别人的报纸期刊都能到,唯独少坏水儿的,于情于理不合呵。差在哪儿了呢?分发报刊的是谁?你跟她的关系如何?得罪过她吗?坏水儿反复地想,终于捋出了头绪,原来如北!
坏水儿低下头去认错,真的从灵魂深处认识到自己的过失。他想诚恳率真地表达歉意,潇洒自如地说声对不起。下课了,看到于春凤往外走,就快步跟上去,抢到她前面,哎,想好的那些话都躲到哪儿去了?坏水儿满脸通红吭哧瘪肚憋了老半天,才说,那天是我错了!
哪儿错了?于春凤给坏水儿拦住看着他的囧相觉得好笑,你当初骂人时的能耐呢?旁边几个人围着看热闹,嘻嘻哈哈。
凡事开了头,就容易了。坏水儿脖子上的青筋平复了,说话流畅起来。我不该骂人,那是一种非常没有修养(坚决不说教养二字,那就涉及得多了,坏水儿心想)的行为;我不该因为自己被人训斥而转移愤怒情绪,那是欺软怕硬的表现,更不是有担当的男人应当做的;我不该在班级骂人(在哪儿骂人都不对!坏水儿没等于春凤说话就自己补上一句),然后拉长声调高声说:我以后保证不再骂人,请班长监督我改正!
嗯,这态度有进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于春凤的脸上又现出两个酒窝,她反身回到座位从书桌膛里抽出一沓报纸和几本期刊递给坏水儿。
进入高二分科,连文科班理科班都没分,看出学校的师资力量是什么状态了吧?各学科都努力多印些练习、模拟题。有本事的老师——就是有外地学校有同行好友,且能找到质量好的模拟题的人,从外地找一些模拟题来给学生做,最牛逼的是北京海淀区的模拟题,据说,那些出模拟题的老师往往也是高考试题出题的参与者;有的是高考评卷者,所以他们更清楚哪些是重点,今年考什么,明年会考什么。手里有这样的模拟题,那得多牛?
政治老师张学增讲课很卖力气,寸头上挂着汗珠子,这时他把一根粉笔轻轻地往讲台上一扔,从裤兜里掏出手帕擦擦汗,叹了口气。现在高考越来越难,没有几个外地朋友连个模拟题都弄不着。你说我要是不舍脸去找人家,人家哪有时间搭理咱呢,你们哪儿来的模拟题做?我在阿龙山的同学最近要给我寄些模拟试题,你们有谁想练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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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听课的人说,想要想要……
嗯,想要的举个手,我看有多少人?我好确定订多少套呵。他用手指点着下面举手的人数着。这套模拟题跟北京海淀试题质量一样,做好了,肯定能提高高考成绩。还有没有人要?那陆振全,那赵柏,还有赵景奎,你们几个不要这个模拟题吗?我们去当兵,我先不高考。听到回答张学增老师把视线转了方向。他抬起小臂看看表,又轻轻地拢了下寸头。
这日子不好过呵,家里连引火的桦树皮都没有了,你们谁家有给我带点来。哦,对了,我今天就给朋友写信,让他把模拟题寄出来。
礼拜五政治课,张学增老师分析了高考形势,说,跟你们说的那套模拟题到了,你们谁要的话,这个礼拜天去我家取吧。早点去呵!
礼拜天早晨,摩罗达瓦周边群山在阳光下线条分明,让人联想到吴道子笔下的当风的衣带。西大桥北边的一幢平房门口有辆解放大厢板车,里边有二齿子,三齿子,麻袋,绳子之类的东西。
这就是张老师家吧?庆元说。
问问就知道了。身后的翟树怀说。包文军拽了下翟树怀,挤挤眼睛,示意他往门口看。
你们来了!张学增老师身穿劳动布工作服,戴着线手套从院里走出来。走近看他眼角的鱼尾纹条条分明,眼睛布满血丝,你们来了帮我去起土豆吧!那模拟题就在那儿放着,回来再拿也赶趟。说完他回身用手指了下大门里边的窗台。
七八个大小伙子们你看我,我看你顿时没话了。说好的来取模拟题,怎么就变成了起土豆?能说话吗?就算尖酸的坏水儿在恐怕也说不出来,最多是骂娘。
那我们就去起土豆吧!庆元就是庆元,面对这样的问题永远都是第一个反应,而且八九不离十,既能给对方台阶,又让自己不致尴尬,这是同学当中任何人都无法比的。接着他叫大家上车。
胜利林场北五公里处,这是一片冲积小平原,北面靠山南边临河,也是巨大林间空地,地表的植被因为在野外让霜打得发黄。周围有桦树,落叶松,还有些榆科灌木相间交错。土豆地四面避风接近水源,看秧子下面的茎块也应该长得不错。
解放大板车刚刚停稳,几个大小伙子就跳下去手拎二齿子、三齿子开始干活。张学增老师从驾驶室下来时,贾宝秋已经刨出一颗秧子,他嘴里喊着,这家伙真大!
麻袋、绳子、还有其它工具都放到地上,这些人就很少说话,眼前的活计要完成。如果你在坏水儿的同龄人,那一定知道周扒皮的故事,那就是一个编造的反人性的虚假案例。没看过?那你一定看过电影《黑井》,至少听说过?这种人性中的恶,这种东西不会因为在什么朝代而有变化,但却可以在你身边随时随地上演。扯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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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光越来越强烈,程同贵有些头晕,他觉得有种东西在身体里搅动,让他浑身都酥软无力,干脆坐下。于洁早就气喘吁吁,不住在蹲下来,再后来也不管地面有啥,挺干净的裤子直接就往地面坐。
张学增老师手遮着眼睛向天上望去,再低头看看手表叹了口气。
现在得有一点半了吧?程同贵悄悄地问庆元。
饿死我了!庆元说。
远在河边的公路上传来一阵车铃声。一辆脚刹大金鹿车顺着坡道冲下来。(未完待续)
《众生浮世绘之一地坏水儿》(二十四)
无戒90天第四期成长训练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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