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在第三空间有这样一种茶。喝一口,就可以满足一个愿望。张大锤就喝过,为了能和媳妇离婚,张大锤去年已经喝过1次了。今年,他又喝了1次。
他决定要和媳妇离婚。
他不懂,他这个纯种北京老爷么,怎么就混成了妻管严?想想,没结婚以前,他多威风啊?兄弟们管他叫张大锤,现在,兄弟们不叫他张大锤了,都叫他张不锤。
我张大锤怎么就不锤了?我锤的很。我今晚就要把这臭娘么锤一顿,锤到她跪地求饶,锤到她抱头痛哭,锤到她瑟瑟发抖。让她也尝尝每天担惊受怕、憋屈窝囊的滋味。
这是什么滋味?这滋味,张大锤可是受够了。
你等着,老子今天非锤你一顿不可,甭管你三大姑、七大姨、九大妈谁来,谁来我都锤,锤得你管我叫大爷。张大锤想象着他媳妇叫他大爷,内心无比得意,说起话来也更气势汹汹了。他手舞足蹈地对着空无一人的7号公路耍起了他纯种北京爷么的威风。他大喊大叫,喊叫声给他壮了胆,他借着胆对着空气挥舞起自己干瘪的拳头。
一拳一拳,像真打在他老婆身上一样,得劲,给力。
他越想越开心,他想到他媳妇被揍的嗷嗷直叫的样子,快活的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太用力,把全身力气都笑没了,气喘的跟哮喘犯了似的。他只得停下赶路的双腿,手扶着膝盖,在烈日炎炎的7号公路边,呼哧呼哧地平起粗气来。他把胸口的粗气平顺了,平完了,就眯着眼,看着头顶上的模糊了轮廓的太阳。
不着急,还早着呢,慢慢走。
张大锤走在9月的烈日下,模糊了轮廓的太阳烈的像要爆炸了。可王大锤觉得一点也不热,他不仅不觉得热,他还觉得浑身透心凉,那股凉,就像偷喝了一罐冰镇啤酒,还没有被媳妇发现一般。忒爽。
张大锤觉得爽的事情太多了。
就像今天,为了提离婚的时候,能不慌不乱,表现的更像纯种老爷么,他还特意去算了一卦,风水大师看了他的生辰八字,眼观天象掐指一算。于是,9月13日,星期五,中午12点零8分,张大锤从柳叶风光带,徒步10里公路走向他媳妇家。
不得不说,这个风水大师算的可真准。大师说了,就按他算的这个点出发,虔诚步行,必顺风顺水,诸事顺心。大师果然神机妙算,这大热天的,一路上,甭说人了,连个鬼都没有。
张大锤走在路上,浑身涌起了无数力气,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燥起来了。他就想借这热浪滚滚的太阳,壮一壮自己的胆,胆子大了,说离婚也就不害怕了。
他是个胆小的人。他爱喝几口酒,媳妇不让他喝,说喝了打断他的狗腿,他就不喝了。他爱抽几口烟,媳妇也不让他抽,说抽了撕了他的猪嘴,他也就不抽了。
不过,他觉得他媳妇实在太过分了。他怎么就是狗腿了?怎么就是猪嘴了?
他在心里想好了,待会到了媳妇家,马上要抽一包烟,一口气抽,一次抽20根。左手10根,右手10根。还得喝酒,也一次开20瓶,全都倒盆里,端盆喝。对,就这么霸气,就这么北京纯种老爷么!
张大锤想像着自己昂首挺胸的样子,不禁得意地锤着自己的胸脯,露出一丝笑意。
他已经快走到媳妇家门口了。
他看到隔壁老张的肥媳妇正坐在堂屋里,她身下的摇椅吱嘎吱嘎作响,她眼前的电扇垂头丧气地盯着她。老张的肥媳妇手握着遥控器,面无表情地换着电视频道,一轮换过去,又一轮换过来。她换的心烦气躁,换的汗流浃背,她脸上的肉开始不开心,开始左右摇摆,她肚皮上的肉也开始不开心,开始上下摇摆。于是,她浑身的每一块肉都开始一起摇摆。她任由她的肉摇摆,她也管不了。
她管不了自己的肉,于是就管起老张来。
她把遥控器搁在自己层层叠叠的肚皮上,用力将四肢瘫开。于是,她身下的摇椅又吱嘎吱嘎地叫唤起来。她斜眼看着老张,看老张坐在一边,一动不动,她看到老张嫩白嫩白的肌肤,光溜光溜的额头上,一滴汗都没有,他就像不是坐在热腾腾的堂屋里,而是坐在冷飕飕的冰箱里,她突然就骂骂咧咧起来。她手敲打着遥控器,把电视变得像闪电似的,让老张的眼睛变得眼花缭乱,让老张的视线也变得眼花缭乱。
她敲打完遥控器,就开始咒骂这该死的夏天,咒骂这不会摇头的电扇,咒骂这蠢得要命的电视节目。骂完了,她看看老张,老张一动不动,揉揉眼又继续盯着让他眼花缭乱的电视。老张媳妇不开心了,她继续咒骂。这次她不骂夏天、电扇和电视节目了,她开始咒骂老张,咒骂他做的难吃的中饭,咒骂他刚拉屎厕所臭气熏天,咒骂他皮鞋里冒出来的酸臭味,咒骂他吃完饭卡在牙缝里的韭菜。
老张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安理得的盯着电视节目。
他媳妇已经不咒骂了,她骂累了。只要老张媳妇还在这个房子里,还和老张在同一个屋檐下住,在同一口大锅里吃,在同一个床铺上睡,老张媳妇就拿老张没办法 ,不论她咒骂什么,老张都能事不关已,心安理得。老张媳妇气得想跳起来,她想了想,天气太热,运动量太大,于是又作罢,只是气呼呼地哼哼了几声,又像啥事也没发生一样,继续一边吹着电扇,一边换着电视节目。
张大锤想着,这就是婚姻,这就是生活,真可怕,幸好自己决定要离婚了。
想起要离婚,张大锤毫不犹豫的迈进了家门。
刚进门,他就觉得不对,苗头不对。大中午,家里却黑漆漆的。屋里没开灯,四周窗帘紧闭,一丝光线也没有。张大锤觉得有点心虚,这铁定哪里不对劲,这铁定是有啥事。他媳妇可是从不关窗帘的,她不喜欢黑,睡个觉还开着全屋的灯。她怎么可能会忍受漆黑一片。
但张大锤想不出为什么,漆黑就漆黑吧,分居都两年了,总得有点变化不是。
张大锤直奔客厅,没人。厨房,没人。厕所,没人。大白天的,难道窝在家里睡觉?张大锤朝熟悉的卧房走去。他走的轻飘飘,小心翼翼,他觉得自己连心跳声都变小了。他的壮大的胆子在一瞬间又小了起来。
他想轻轻地推开门,可是房门推不开,莫非是里面反锁了?这不像媳妇的风格啊,她恨不得家里连门都不要了,怎么会锁门呢?但张大锤想不出为什么,他想锁门就锁门吧,直接把媳妇喊醒不就结了,反正自己不是来做客的,是来离婚的。
张大锤扯开嗓子,试图喊了好几次,可是好奇怪,他嗓子里一丝声音都没有。他怀疑是刚刚一路上流汗过多,脱水严重,把嗓子给喊废了。他觉得自己太孬种了,他叫啥张大锤啊,他就活该被叫张不锤,他就是不锤。
算了,等等吧。媳妇不喜欢别人弄醒她,她说,谁弄醒她,她弄死谁。张大锤觉得媳妇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反正迟早要离婚的,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真把媳妇给弄急了,说不定婚没离成,反倒被弄死了。想到这里,张大锤突然不着急了,他一屁股坐在房门口,靠着墙打起瞌睡来。他赶了10里多的路,他现在就想睡会。
他睡的正香,房门突然开了。他一个没留神,整个人重重地摔进了卧房。他,连同他的神志,似乎摔得不清了。他看到自己的床上,居然躺着一个男人,他媳妇坐在床边,披着一条毛毯,看起来似乎也睡着了。
他奶奶的,这一对狗男女,婚还没离呢,就已经睡在一起了。我说今天怎么那那不对劲,光天白日的,要不要脸?要不要脸了?张大锤越想越气,他简直要气糊涂了,他抡起拳头,就要给这个男人一拳。可是他的拳头,软绵绵的从男人的脸上穿了过去,一点也没伤着他,甚至都没打醒他。张大锤又抡起拳头,这次他对准了男人的脸,他脖子红了,青筋冒出来,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他觉得这一拳下去,得让他知道他张大锤的厉害。
他把拳头砸下去,他看到了男人的脸。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刚刚摔得脑子不清醒了。不然,他怎么看到了自己的脸,自己这嫩白嫩白的肌肤,光溜光溜的额头,他咋会不认识,他一眼就瞧见了自己。但,这个躺在床上的自己,没有一张红润饱满的脸,他的脸是苍白的,甚至带点青黑色。他的手臂也没有自己的手臂粗,他的两条腿就像两根木棍子,枯槁瘦削,哪里有自己这么威武雄壮?简直就像是重病已久、半生不死的人嘛。
他觉得他媳妇简直太可恶了。找个长得外表像自己的男人就算了,好歹找一个体格比自己强的男人吧。当年她说什么来着,说他像个弱鸡,说她一只手就能把他拧起来。她是能拧起来,就她那肥肉层层叠叠的样子,10个张大锤她也能一只手拧起来。
他想到这,他准备好的拳头又对准了媳妇。他重重的的拳头碰到他媳妇身上的毛毯,毛毯滑了下来。他这才发现,他媳妇简直不是他媳妇了,他的肥媳妇,他的肥肉层层叠叠的媳妇,瘦的比床上这个半人半鬼的家伙还恐怖。
他媳妇瘦脱相了。
媳妇,你咋瘦成这幅模样了?
张大锤的媳妇,醒了过来。她站起身,捡起落在脚边的毛毯。她看了看四周,她记得刚刚好像是听到张大锤在说话的。她摇摇头,怎么可能,一定又是自己在做梦了。张大锤成植物人两年了,这两年来,他连眼睛都没眨过,他怎么可能会突然说话?
她看看自己枯瘦如柴的身子,又看看躺在床上,同样枯瘦如柴的张大锤。她想起了以前的每一个夏天。每到夏天,她就会和张大锤一起坐在堂屋,她把肥硕的身体放在摇椅上,压得身下的摇椅吱嘎吱嘎作响。她想起和张大锤看电视,她总是手握着遥控器,面无表情地换着电视频道,一轮换过去,又一轮换过来。她还想起了她咒骂张大锤,咒骂他做的难吃的中饭,咒骂他刚拉屎厕所臭气熏天,咒骂他皮鞋里冒出来的酸臭味,咒骂他吃完饭卡在牙缝里的韭菜。
她想起了张大锤,眼泪就齐刷刷地流了出来。2年了,整整2年了。她心想。老张,你啥时候醒来?你快点醒来,等你醒来了,咱两商量个日子要个孩子,我一个人太孤单了。等你醒来了,我们马上就搬家。我知道你嫌弃这里,周围一个邻居都没有,怪冷清的。你别嫌弃了,等你醒了,你想搬哪就搬哪,你说啥就是啥,中不?
张大锤的媳妇想起了张大锤,她的眼泪又齐刷刷地流了出来……
(在第三空间,张大锤看着流着眼泪的媳妇,他说,明年再给我留一口茶,我要再回阳间走一趟,我一定得跟这个傻娘么离婚,我不能耽误她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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