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故事】魂归子夜

作者: 南飞雨燕 | 来源:发表于2021-08-22 17:40 被阅读0次

    从村口到家的主路,带子似的弯绕在一片稻田中间,山坡一侧,快到家时,要经过一口扇形的大池塘,路更窄。

    村子里人家不多,大部分人家我却没去过。池塘对面,穿过田垅有户人家,单家独栋,背靠山岭,掩在坪前屋后葱葱郁郁的杉树和竹林子里。望过去,只能隐约见一白色的屋角。那是汪亮家,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俩孩子。我不久前随奶奶去过一次,因村上的裁缝师傅在他家,奶奶去问问几时可来我家。汪亮的老婆瘦弱苍白,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低顺看人,说话声细,奶奶让我叫她萍嫂。那样子,与一般壮实的会骂人的农村妇女不同。听说她是从二十里外的村子嫁过来的。好几年了,还新媳妇似的羞涩。

    那时的我,是个十一岁的女孩,初听邓丽君的歌,每经过池塘,我真希望那歌词中的佳人小姐姐就在水一方。可是,除了偶有几个调皮的少年在池中央游泳就是才从地里收工的男人在水边洗脚洗农具。本来嘛,村子也没有仙气飘飘的人儿。

    十一岁,学骑自行车。初学会一门本领时充满了体验的热情,我每天盼望家里的生活用品缺东少西,盼望爷爷的香零山烟盒见底,好从大人手里领了钱去村口的小商店,主要就是为了过骑自行车的瘾,炫耀自己能为家里出力的功劳,当然,也为截留下找回的零钱当跑腿费。

    有天逮到厨房没有辣椒酱了,我宝贝似的拿走了这只内壁沾着红色酱沫的空白酒瓶。将瓶颈吊着麻绳的瓶子挂在车把,说蹬车还有点豪华,身量还小的我踩着三角架,快乐地飞驰在黄昏的乡村小路上。

    夏季向晚了已不那么燥热,水乡的湿润开始释放泥土草木的自然气息。骑在车上,还自带凉风,晚霞斑斓在西边山头,蛙声一片在油绿田野。

    咦,池塘边有个人,白色裙子,头发披肩,纵是蹲着,背向人,一幅临水浅照的画面也让人眼前一亮。云天,绿水,女子,这不是歌词中的那位佳人吗?正想着望着,没顾看路,“扑通”一声,什么都来不及,徒升的恐惧连人带车全飞进池塘。

    池塘不深,齐大人腰,也许浸不死我。但车速的惯性让我离岸有五六米,我不会游泳,以为自己要死了,惊吓得忘了喊救命,拼命哭泣,求生欲望推搡着我往岸边走。踉踉跄跄的惊愕中,一只手伸向我。

    上岸。自行车还扎在水中,那只辣椒酱瓶脱离了车把,在更远处漫不经心地漂浮。我抹了眼泪看仙女,丹唇雪肌,眉眼好熟悉,不等我细看,她又朝水里走去,动作又快又轻盈,凌波微步,并不费劲。自行车,瓶子,完好地立在路上。对,她长得像对面汪亮家的萍嫂。我欲开口问,就已听到了她的回答:我是她妹妹,在给她洗衣服。她只是微笑,丹唇未启,无声的回复却传递到我的心里。我看见她身边的木盆里有黑色蓝色衣物,还有条紫色丝巾,边缘绣着花。我点头,踩着三角架走了。

    才发生的一幕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的不是惊险,而是奇妙又不可思议的美好。在水一方,真的有位佳人。我猛然停车,回头,池塘边不见人,池塘通往汪亮家的小径也空空如也。村庄,在几只白鹭的翔舞中静悄悄地滑向黄昏。

    她,当然是回姐姐家了。做事真利索,我脑海里又浮现出她刚才水中救我救车的动作。

    我怕大人收回我骑自行车当买办的权利,把一切藏在心里,包括我的疑惑。摸摸头发,衣裙,一去一回,所有的水份已风干。

    第二天第三天,早晚经过池塘,远远的我就拿目光先搜寻。水绿莹莹,佳人姐姐已不见踪影。

    第四天,子夜,睡梦中的我被屋外大人的叫喊声吵醒:不好了,汪亮家出事了!死人了!………

    我掀开蚊帐,叫奶奶,奶奶抱着我,拍着我:没事没事,大人的事。她自己则推开木窗,向外探。我也学她,只见外面路上有好些手电筒光柱乱射,大家在呼唤,奔走,走向汪亮家。

    那个年代的乡村,安详,平和。鸡鸣狗盗,生老病死,会四邻八乡传了去,人尽皆知,茶余谈资。我在镇上读书,第二天放学,感觉路上的人明显比平常多。进了村,简直像赶集日散场,路上向外分流的人络绎不绝。

    “可怜了,二十七岁,太年轻了!”

    “听说她娘哭晕了几回!”

    “一屋的农药味,吃什么农药,烧肠肚的痛。”

    “怎么突然就吵架想不开呀?作孽小孩子呀。”

    “萍妹子娘屋里人要验尸,不信是自杀呢。”

    “我也不信是自杀,他们说脖子上有勒痕,是先勒死再倒的敌敌愄,听讲汪亮有亲戚当官,只怕是难定罪。”

    ……………

    原来,是汪亮的老婆萍嫂死了。我从路人的交谈中知道了。

    平时蛮和顺的一对年轻人,为什么事争吵到寻死觅活的地步?真的是汪亮下毒手灌了农药?所有的人都不解都在期待真相,纷纷扰扰的议论不绝于耳。

    这种情况持续了半个月。汪亮家每天早晚敲锣放鞭炮,装着萍嫂的大红色棺材摆在堂屋中间,别名叫长生屋,两头硕大的“寿”字看着又讽刺又心酸。

    甚至,我在学校上学,还有同学问及并说:就是你家附近,听说明天会来法医验尸,明天礼拜天我们来,你带我们去看啊!

    验尸法医来之前,树林子里的汪亮家就来了一围看热闹的人。好事坏事,人一多就有商机,竟然还有两个挎着大包卖瓜子的小贩早早守在了路口。正门口,有一排后生,听说其中两个是萍嫂的兄弟。我想起她妹妹,那仙气飘飘的小姐姐呢?我四下望着,不见人。突然,我看见屋侧的木盆,上次装衣服的。紫色的纱巾!缠成一个地拳头还小的小团团,我也立马认出。我悄悄靠近,迅速捡起塞进口袋。

    法医来了,白大褂,脸捂得严实。老队长驱远了一些妇女老人小孩:场面会吓人,尸水臭得几里路远,你们都走开,回去回去!

    我们慢慢地退后,退至后山。突然,铺天盖地的绿头苍蝇飞向汪亮的堂屋,真不知从哪儿一齐冒出来的。人群一片搔动,捂头捂鼻向四处逃开。随即,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四下传开,我捂住嘴巴。

    不久,验尸报告出来:喝农药致亡,非他杀。萍嫂的娘家兄弟纵有千百种疑惑,也无理由再停尸起闹,只要求汪亮以十匹红绸缠裹棺材,以百米红毯铺就发葬的路,以三大道士念咒招魂,以二十四大金刚抬棺,让姐姐入土为安。

    藏着一条紫色纱巾的我很不安,我奇怪,什么时候也不见那水畔佳人来悼祭她的亲姐姐,一样的眉目,一样的肤色。也许,她心碎了,在自家以泪洗面。

    对于汪亮,我并不太了解,只知他有门手艺,阉鸡的。春上,很多人家请他。腿上铺块油布,一只小小的鸡,抓住拔了一点毛,割,再拿很钿的镊子,钳子,钩子,细线,一拨一挑地,取出小小的血丝丝的丸子,足以证明他是个能干细致入微的活的人。

    此事大约过了二三个月,有天早上我走路去上学,汪亮骑自行车从后面来,骑到我跟前,刹住了:我去镇上,搭你一程。我坐上了后座。他的夹克没拉拉链,风鼓涨着打到我脸上,不舒服。更不舒服的是他有狐臭,很严重的那种。我最受不了那个气味,他腋下的风全扇在我脸上,真是比屎还难闻,恶心。一个小斜坡,车速放慢,我趁机跳了下来:汪亮哥,太颠了,我坐着屁股疼,反正快到了。他下车:你学校是不是来了新老师,教音乐的?

    确实是三天前来了,上了一场课了,班主任说是代课老师。我说:是说荟老师吧,她教唱歌,比我估计大不了几岁。汪亮哥眼睛笑成一条缝:十九了,她唱得好吧,她声音又脆又甜。

    我没听出脆,也没听出甜,笑笑不做声。汪亮像意识到哪儿不对,又说:哦,我和她是熟人,你认真读书去吧。

    下午的音乐课,荟老师进来,脖子系了条丝巾,紫色的,边缘绣着花。那节课,我一直在滥竽充数地唱,我的眼没离开过那条丝巾。

    音乐课是最后一节,我跟班主任请了个假,说头疼,先回家。我尾随着荟老师,我要看她家住哪。她开锁,卷起镇上一家挂牌“兽药批发”的店铺的卷闸门,我躲在对面的电线杆后,不一会,我看见汪亮的自行车停在门口。荟老师很亲热地和他说话,店内没别人,他俩头靠在一起。

    我心怦怦跳得厉害,像船破人浮,想狂奔却无力跑快。紫色丝巾就蜷缩在我的书包,为什么有俩条一模一样的?汪亮和荟老师是什么关系?他们和萍嫂的死有关吗?萍嫂的妹妹为什么不再出现?

    回到家,我将丝巾塞在枕头里,我不能带去学校了。很奇怪,我心乱如麻却并不害怕。冥冥中,有种声音告诉我,我只有在池塘边可以等到萍嫂的妹妹。

    黄昏时,她果然来了,和上次的装束一模一样。她不启唇,我却听得见她的话。

    我和姐姐是双胞胎,我的父亲在我们一岁时就抛弃了我们母女仨。我被送往另一个地方,妈妈带着姐姐跑去了很远,嫁给了后来她的父亲。我们的父亲年轻时不务正业,后来流落到去山区掘金,穷困潦倒,孤单一人,当他掘到一大砣黄金时,他高兴得病了,医生说他患的是绝症,活不过半年。他疯狂地想老婆女儿,但他不愿将金子给老婆,怕她后来又结婚生子了。二十多年了,世事已沧海桑田,哪里找得到?他将想寻女儿的消息透露给了一个私收黄金的老板。无独有偶,荟老师的远房亲戚也是私收黄金的,一来二去,早和汪亮因生意关系混在一起的荟老师知道了我姐就是那个有钱父亲要寻的人。荟老师和汪亮达成协议:我可以让你老婆继承到家产,但你必须和我结婚,带上那砣金子。

    于是,这狼心狗肺的一对策划出一场谋杀案。趁我姐熟睡,给她注射了大量兽药,昏迷致死,然后灌下敌敌愄。那药过了十天半月已挥发无踪,法医是验不出的。

    我欲问;丝巾又是怎么回事?

    无声的回答又来:我父亲给我们二人买的,杭州丝巾。若找到,准备熔成二砣,用丝巾包裹着给我们,丝巾绣花有不同,一条绣萍,一条绣荷。我的名字叫荷。汪亮偷了我那一条去讨荟老师欢心。

    我欲再问:你在哪,你都知,你为什么不去阻止不去说?

    她的答复:我有我不能露面的苦衷,本要和姐姐说汪亮和荟老师的事,但没想到他们会下狠手,而且这么快。他们俩有份协议,汪亮的和金子包裹在一起,藏在屋后的桔子树下。荟老师的在她的梳妆台上锁的小盒子里。这就是你要交给警察的证据。拜托你了,小妹子。

    在水一方的佳人,荷,哭了,天崩地裂,却无声无息…………

    我不敢相信世有这种事,惊呆无语,只会不停地低头落泪。回神,佳人姐姐又无处寻。

    天一亮,我和奶奶走向了公安局。我问奶奶,荷真的没说话为什么我听见了声音?孩子,阴间的人说话才不出声的,除非,她是鬼。

    之前从未害怕过的我突然觉得头皮发麻,阴风嗖嗖,我整个人都软了,软在公安局的沙发上。醒来,公安叔叔告诉我:荷在一岁多就生了场大病,没带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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