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斗鱼死了

      没有一点点预料，我的小斗鱼死了。

      从开始接手豢养之日起，到今天才仅仅37天。一个多月的时间，原本靓丽色彩斑斓的小斗鱼，就变成了今晚看到的这般圆眼凸起，呆滞毫无血色，一动不动的漂在水中的模样。当时的我真的被吓到了，我一度想到“死不瞑目”。

刚来时拍的小斗鱼，想着来日方长从未再及时留影过

      小斗鱼是今年8月8号邮寄到我手中的。

      来的时候它躺在一个充满水和空气的白色塑料袋里。虽然空间有限，路途也很奔波，从箱子里将它取出来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一尾颜色斑斓，色彩绚烂，眼眸呆萌，嘴巴咕噜咕噜上下呼吸，鱼鳍刷刷的往后扬，身体快速的在水中划过，留下一道道瞬间泯灭的痕迹。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它的名字，只是觉得这鱼很漂亮，很精致，又很娇小。我想一定是一尾温柔的鱼，不料待我在百科里搜罗完关于这个物种的点滴，才知道它就像“魔鬼”一样，披着鬼魅的外衣，深藏一颗冰冷的心——它叫泰国斗鱼，喜欢打架。朋友叮嘱我可千万别跟其他热带鱼一起豢养，会统统被它给吃光。我第一次养鱼，兴奋难以自禁，为了不“养死”它，特定在网上偷学了好一阵网友的饲养概述和总结的注意事项。当时在我看来，养一条鱼确实也是蛮简单的——无非就是喂食、换水、晒晒太阳、逗趣……我把它安置在阳台旁边，等天晴的时候就捧着鱼缸到阳光下，看看除了室内之外，不一样的世界。

      一开始养的时候很紧张，喂食拿捏不准，换水拿捏不准，逗趣拿捏不准……我甚至有时候看着它静静的卧飘在水中，一动不动的时候，害怕的以为它再也动不了。好在朋友们都说我太紧张，安慰我许多，给我讲解较为正确的看鱼方法，才慢慢解开我对这尾鱼诸多身体信号的误解。度过那个紧张期，每一次的相处乐趣就多了一些。跟很多网友一样，我喜欢给它喂食，看它身姿摇曳，看它小嘴咕噜咕噜的一开一合，速度时快时缓，将一粒粒鱼粮纳入身体里。我不知道这种鱼能长多长多大，是不是有一天要游回大海的，我感觉的到每次下班回来捧着鱼缸带它到阳台边或者盯着它，敲着玻璃和它逗趣时，它的眼睛似乎会说话，一闪一闪的，好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都自带光芒般。

      它听着声音四处游动，有时候往反方向，有时候往你手指敲击的方向。它是自由的，却也是不自由的。自由的是可以四处游荡，不自由的是它只能在那一潭水里四处游荡。那会我常常跟朋友玩闹说，要不我拿去放生吧。后来我又把话收回，我说万一太凶残了，咬死其他海鱼怎么办。

      虽然这句话仅仅只是玩闹，平心而论还真的动过这样的念头。我是一个特别懒的人，睡醒后我要叮嘱自己给它偷食，下班后我要给它换水，陪它玩乐……这样严重的缩减了我的睡眠时间，再者很多时候换水我老是对着我朋友喊，这是给它擦屁股似的。小斗鱼的排泄物味道不好闻，每一次换除了忍受气味，再者就是很害怕这样活奔乱跳的小斗鱼会被我不小心冲到水槽里。不过这样的事情还真的差点发生了。

      前几天给它换水的时候，它显得比以往更活泼，蹦跶蹦跶的，游着游着突然来一个离空的跳高和跳远。我帮它换到一个大的容器腾出鱼缸清洗时候，一不小心它自己蹦跶到了水槽，当时我的水龙头还开着，哗啦啦流出来的水差一点就不偏不倚的冲在它身上。我吓得赶紧把它捧回来，它一跳又蹦跶到更远更接近水源的地方。我只好快速的关掉水龙头，把它捧回鱼缸里。

      那一天着实把我吓到了，我虽然常说要放生，无非嫌弃它麻烦。但是当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它存在在我不可控的范围里，我吓得快六神无主，那种眼睁睁看着濒临失去的难受和恐慌感，如此的强烈。以至于第二天，我早早起来盯着它看了好几回。

      我从来不知道它活了多久，是雄是雌，喜不喜欢我……只是慢慢的觉得它不再只是一个存在，而是一种类似依赖的情感。在大大的空间里，它呼吸着小小的空气，在所有看似壁垒的缸壁上，它让我觉得我才是最最不自由的那一个。我羡慕它的美丽，又怯怯的担心我的圈养能力。我时常耗费精力在想着，什么时候我不在个好几天，它还能活着吗？我不能带走它，它的一切正常起居饮食游玩，谁能代替我来照顾呢？就像今天下午在公司时，我还跟同事唠叨着，我这一假日不在这，我家小斗鱼怎么办。同事安抚我说，生命力强胜着，斗鱼最能抗拒恶劣生存环境的。于是我乐乎乎的打算回来给它清洗清洗，想方设法做一个简陋的能够投喂四天食物的装置——装置我还没想出来，但千万不能饿着它，一次性投递太多食物也没用，小斗鱼是个傲娇的物种，只吃漂浮的鱼粮，散落沉入底部的统统不吃。

      我一直觉得它这样的吃饭方式让我很苦恼，投喂要拿捏好份量，太多太少都不好——多了沉入底下，不仅无染水还浪费，少了又会饿坏它，所以这一直是一个值得深究的费脑问题。但日子一天天的过，投喂上十来天，一个习惯已悄然养成。多疲累的回到家里，或者是刚醒来多赶多懵比的状态，捧起鱼缸做的事情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就像是一个事件，你等着它来了你将它发生。不知不觉中，你已悄然控制了它，将所有一切变成你必然中一部分。没有人替你，于是在冥冥中，它在等我，我在等待时间，一起去完成。

      在经过了前面休假归行前的一阵担忧，我想更多的是赶紧给它换换水，喂喂食。可当我手捧起，却发现它不似以往一般的精灵，呆滞无力的漂浮在水中。我轻轻的敲了几下玻璃，它也没有像以往一般欢脱而快速的游动，带着俏皮的神态跑到我的手指旁，转身留下绚烂的背影。

      它不动了，真的一动不动的躺着。我晃动着水，它显得更安静。我有点害怕，最恐怖的念头已然在我脑海里浮现，我用力的晃动着水，更像是像自己的脑袋挥了一巴掌，打消自己这个可恶的念头。但越是晃动的厉害，越是想要打消那个念头，它越是安静的沉默着证实我那个可恶的念头。我不敢看它，我宁可它就这样躺着，我宁可默默的让时间倒回，回到我捧起它的前一秒。我一定会狠下心，说服自己不去碰那个鱼缸。这样我就永远不知道，它怎么了。

      可惜，事实残酷的摆在眼前，我无法不去正视它。我将鱼缸放低，我才第一次看到它躺着的模样——所有的绚烂变成了黑白，眼睛圆滚滚却毫无生气，像人死不瞑目一般睁开着。我真的被它这般模样吓到了，我第一次看到了死去的生命的遗体，眼睛里似乎都是不甘。我想它死之前是不是在埋怨我，埋怨我为何不来救它。而到现在，我还一直处在第一次见到那双眼睛时候的惊吓中，还有看着那个空的鱼缸的惆怅里。我再也不需要换水、喂食、逗乐……像是花费很多精力去陪一个小孩子。但我也再也没有机会这么样的像陪一个小孩子般，养着一条美丽的小斗鱼。我至今还不相信，早上还活奔乱跳的鱼，晚上就死了，彻底的死了。它不是游走了，是永远的消失了。

      我的小斗鱼，在假日的前夕死去，死在那个陪了它37天的鱼缸里，死在这个它生活了37天的城市里。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客死异乡，明日本是明月生，故人思故乡，今人忆旧人的日子。它却早早的走了，是不是生命都太过短暂，于是来去无痕，还是它只是渴求自由早早远去。对于它临死的那个眼神，我生恐的每每念及都在奢求原谅。

      人果然是自私的，我在想小斗鱼或许是帮我挡住了什么，于是早早的远去了。就像别人珍贵的提琴、朋友送的纪念衣裳……在某时某刻为彼此的成功和生命厄运保驾护航。我的小斗鱼，也是这般，可能是真怕我牵挂太神，担忧太多放心不下，于是在月明之前，游向了天空，在漆黑的幕布里刻下伤痕。

      我亲爱的小斗鱼，你走了，我也再无能唤起这个简单普通而略带亲昵的称呼。愿一切安详，就这样远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