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圆

湾，你又换了一套新裙子，芳的惊呼把其他同学的视线都引了过去。湾淡淡地说，这有什么，夏天谁没有几套裙子。这是暑假第八次课，芳的惊呼或许已在以前几节课想“喊”好几次了，只是这一次她没有能忍住而已。暑假课还有一半，我宁愿这是最后一次课。我心里有了稍稍的压力和隐隐的不安。上课前，芳一如平时早早地到了教室，不由自主地等待着湾走进教室门，她眼里含着期待和随时激起的惊奇：她想知道湾是不是又换了一条裙子。芳的眼神、她的惊呼已聚成全班的视线，偏偏湾总是最后一个到教室。她一闪而过，忐忑不安地“奔”进教室，坐在位子上，也如坐针毡、针芒刺背，那场面拷打着我。一个暑假湾没有穿同一件衣服。

看看芳，一件白汗衫，一条九分裤，都洗得褪了色。我真想对她妈妈说，给您的女儿买几件漂亮的裙子吧，可是想到她父亲第一次找到我的教室时的样子：蓬头垢面、胡子拉碴。他家中还有一个大孩子在私立学校读高三，从小镇上到县城只为芳能在县城读书，已属难能可贵。我不敢生事。所幸芳很优秀，英语总是她班上顶好的。她很活泼，每次考完试总是早早地来到教室，一个个打听别的同学的成绩。她毫不避讳地说她这一次英语又考了全班第一。只是湾也是她自己班上最棒的。芳还是有点妒忌湾，说湾你也考了班上第一？湾还是那句，那有什么。

在课堂上谈及未来，芳说要做一名医生。想想我的心忧是多余的，芳有她自己的骄傲和自信。只是无数如芳一般的孩子在前行的路上艰难跋涉时，是否能拥有芳那种自信和梦想呢。即使如芳一般优秀，当他们在前行的路上艰难跋涉时，很多孩子已在另一条道路上飞扬。

湾一上完暑假课当晚就和父母去了上海，六、七日行程。一路上，她们漫步外滩、逛迪斯尼乐园，吃遍大街小巷美食，地铁、高铁间穿梭。看着她妈妈一路晒着行程，直到湾带路把父母领回家。湾的确很棒，我也忍不住要给她们点赞。

暑假教室里简直是旅游大聚会，天南海北，我的心也跟着他们一起飞翔。麟刚从青海十天自助游归来，班上孩子围着他，听他侃侃而谈。火车在草原上跑了9个小时，一路上的草和内蒙古的草没有多大差别，都稀稀拉拉，也不高。旅游途中看见成群结队的羚羊堵住旅游车的去路，见到了河马、摸了野象，看见了牦牛，孩子们问有没有骑牦牛，有孩子说会被牦牛角拱下来，他们开心地笑着，麟说那儿晚上特别冷，到牧民家的蒙古包睡觉要盖被子，他说并没有喝到马奶，却吃了很多牛羊排。当他说这些时，脸上流露着淡定和自信。

我静静听着他们的分享，不敢大惊小怪。只是，睿已晒得黑乎乎的了，他刚漂流回来，又要跟我请假，要去厦门几天。教室里的孩子总不能聚齐，有孩子在北京已呆了20多天了，有孩子正在去成都的路上。孩子们比我飞得远、看得多，我都有点自惭形遂了。可我偏偏接到翔的爸爸打来的电话，他想问我暑假课什么时候结束，孩子想去外婆家。乡下外婆家也不比我们小时候的乡下，那时候孩子多，无人管束，个个都是脱缰的野马，乡下给了孩子无穷的乐趣，而今去乡下也只不过泡泡电视，玩玩电脑而已，还能有什么。可就是这些也让翔心向往之。如翔这般孩子，大多是乡下拆迁进城，他们父母没有空闲的时间陪伴孩子，也没有多少经济能让他们游山玩水，为生机所迫，他们更多的是忙忙碌碌。只是进这个暑假特别幸福，他说杭州开G20峰会，他爸爸开往杭州大客班线停开，要带他去普陀。进，从普陀回来时往我手里塞了一包普陀山特产海苔观音饼，满脸的真诚，我愉快地收下并表示感谢，这不是馈赠，只是他的父母在教他轻松表达爱呢，他是幸运的。

孩子成长能有父母尽心尽力陪伴，成长会一路飞扬。只是也有孩子只能整个暑假托在某个家托中心。家托中心的阿姨送一个孩子到我这儿说，那孩子太难管了，让他多做几道题，他就僵在那里。在我眼里，他并不是招人烦的孩子，他爱举手、爱回答问题，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孤单，缺少爱而已。

看着教室里坐着千差万别的孩子，我在家难免感慨，女儿却淡淡地飘了一句，没什么大惊小怪，越往上走，差距越大，她说班上谁已游了好几个国家，这个暑假，在美国租了一套别墅在游学。我哑然。

人啊，从生到死，从起点到终点，都只是在画一个圆，只是圆大圆小而已。人生而有别，有的人一出生，圆内已是精彩纷呈，而更多的人只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艰难度日，努力在画着属于自己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