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病了,腿疼手疼,本不想去医院的,浪费钱,后来实在疼的受不了,支撑着去了县医院。类风湿,不死的癌症。天爷啊!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得病!还得了这病,不能干活儿了,咋办啊!花了好几百块,拿了几盒药,回家养着吧,反正也是农闲。
这几天我很不好,开始吃药好一点,这几天又重了,可能好不了了,我害怕了。我的心情随着病痛糟糕起来,想起前天去村里食品店买东西,那里打牌的人对我不理不睬,我甚至看到了白眼,他们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这个又老又脏又穷不能干活儿又无儿无女的孤老头。 我讨厌我那些亲戚们,他们总是埋怨我身体好时应该攒些钱,何至于现在这样拮据,他们了解我吗,我一个无儿无女的人攒钱干什么?哪天暴病死了,钱给谁去?钱花了才是自己的。他说这些无非是怕我借他们钱死了还不了。我也讨厌我以前那些老哥们儿,老王头总是显摆他的儿女怎么孝顺有钱有出息,难道他忘了年轻时哭着向我借钱时的那熊样儿了,唉!现在我们不是一个档次的人了。李二猪头,也和我一样老光棍,但人家是模范光棍,有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攒钱,老伴儿就找两个了,最后都离了,就这样了还教育我,你咋不知节省呢!他瞧不起我,我还瞧不起他呢!道不同啊!齐老六老光棍比我还穷,那是个傻子,没眼色,就知道呵呵笑,我瞧不起他。
我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大门锁上,有时我也接到电话,我不想理他们,就回答说出门在外。我已经好几天没洗脸洗脚了,做这些事太难了,胳膊腿疼的受不了,我只能躺在火炕上才舒服一点,上厕所时我要扶着墙慢慢走到房子外面,一定要慢,冬天路滑,我怕摔倒起不来,我可不想便在屋里,臭死了。好在烧材在院子里,取暖做饭还能做到,水是自来水。一天一顿饭,有时两顿,两碗米饭一碟咸菜就是一天。我不想找别人帮助,努力自己做,我怕别人看见我这废物的样子。村干部要送我去敬老院,我不去,那里要几个人住一间屋子,受人管制,都是老人,充满死气,住在那里我想我会很快痛苦的死去。重要的是,我的房子和土地都要充公,这是我这辈子仅有的东西,绝对不可以。我想起年轻时因家里太穷了,没能娶到心怡的姑娘,我俩只能含泪分手。这是我永远的痛。到了三十多岁境况好些,却因为不愿承担额外的责任,不娶离婚带孩子的女人,又看多了已婚男人要留住老婆养活孩子的艰辛与痛苦,本着单身就是一种快乐的原则,潇洒一生。现在老了病了却落得如此结局,有时也后悔,当初努力一些就好了,可后悔也晚了。唉!我的命咋这么苦呢?我这种人活着有意思吗?
我的身心真的很痛苦,时常想,晚上一睡去就醒不来了多好,就不会痛苦了,可是第二天早上却总是是睁开眼睛看着这因痛苦而扭曲的世界。我不恐惧死亡,那些大人物们都逃脱不了死亡命运,何况我这样的小百姓,在时间的碾压下,任何人都会化为虚无。既然老天不要我死,我自己死。我挣扎着跑到仓库拿回一瓶农药,刚要打开盖子,肚子突然咕噜一响,饿了。我想我死了也要是饱死鬼,于是我放下农药,手脚麻木的去生火做饭。
电话响了,我无力地接电话,是李忠,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并不瞧不起我,和我很谈的来,可以说是我的忘年交,刚打工回来。我想死前见个朋友也好,我很喜欢年轻人,他们身上充满活力。于是我这几天第一次打开大门。
李忠在这儿呆了很长时间,和我谈他打工的事儿,没病时我也打过工。当他知道我得病时拿出钱来给我,我坚决没要。我知道他打工挣钱不容易,今年工又很少,还要养活老婆孩子。我对他说我心领了,他说有事给他打电话。
李忠走后,我心情好了很多,我想这个世界还是有好人的。那是不是别人也有对我好的地方呢?我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努力地在记忆中翻找,竟然找到了,老王就经常送我一些烟酒,亲戚也来看过我。这说明我在人们心中还是有位置的,还是在意我的!我突然感觉不那么疼痛了,身体也轻盈了很多。
我到现在还活着,病也好多了。我要活着,正如一个朋友说的,我要看看这个世界变成啥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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